接下來就是買肉和骨頭了。

那肉鋪掌櫃看着這對兒祖孫又來了很是高興：“阿婆昨日回去可喝了骨頭湯，是不是不錯？”

外婆點點頭：“老婆子牙口不好吃不了那些肉，這湯喝着倒是不錯，今日再買兩根！”

那肉鋪掌櫃有些欣喜：這腿骨剃完肉以後隻剩下一根幹骨頭，是決計沒有人肯買的。隻能丢掉。如今，這老阿婆願意買，把這要處理的垃圾換做十文錢也是好的呀！想到這兒，不免動了心思：“阿姐，瞧着您這身子怪硬朗的，怎麼就牙口不好了？您要是不說我還真以為你是個阿姐呢！你可别糊弄我這賣肉的老實人！”

這話說得誇張，姜雪櫻有些想笑又有些不自在，可是側頭看看外婆，外婆倒是一臉喜悅，一副：果真如此？的神情，叫姜雪櫻有些意外。

那肉鋪掌櫃話鋒一轉：“可不是我跟您吹噓，這世人都隻知道吃肉，其實您想想，這一頭豬最重要的是什麼？那可是骨頭。您要是想長命百歲，您就天天喝這骨頭湯！保管您益壽延年，給京都裡的皇上一樣！”

外婆皺皺眉：“好是好，可是這骨頭有些貴，這要天天喝豈不費錢？”

肉鋪掌櫃咬咬牙：“我也沾沾您這老人家的福氣，您可得告訴别人都是買我家的肉才好!這大骨頭，我就十文錢，每天給您兩大根！”

外婆立刻笑起來：“好啊好。那我老婆子真的要長命百歲了。”

付過錢離開肉鋪，肉鋪老闆笑得合不攏嘴：真好，這本來是要扔掉的骨頭變成了十文錢！每天自己喝盅酒的錢就有了！

外婆也笑，姜雪櫻也忍不住笑：“外婆，我一開始還以為你真被他唬住了。”

外婆嗔怪地看一眼姜雪櫻：“這就是胡說了，他一會兒阿婆一會兒阿姐的叫，若是我們每日在他的肉鋪買上十斤肉，恐怕連阿妹他也敢喊得出口了！”

祖孫倆笑做一團，外婆笑着笑着突然定定地看着姜雪櫻：“小櫻就這樣子開心的大笑很好，你笑起來好看不要整天愁眉苦臉。咱們方才去買口脂你也聽到了，那守寡戴孝的都偷偷用顔色極淡的口脂呢，你這樣正好的年紀，為何要自苦呢？”

姜雪櫻說不出話來：自從當初林念春迎娶了那綿兒進門以後，自己就再也沒有過少女情思了，剩下的隻有苦熬日子。哪怕是後來跟着外婆，也不過是多賣些包子足飽三餐，也再不曾想打扮了。外婆說得沒錯，自己雖然還年輕，心卻已經滄桑不已了。

見姜雪櫻不說話，外婆知道她還沒有解開心結，也不再多說，隻是一路回家。

到了家，外婆就對着鏡子，用指腹輕輕點了那淡粉色口脂塗在唇上然後就要姜雪櫻來看。

姜雪櫻看去：難怪守寡戴孝女子也可用，這口脂唯有淡淡的粉色，一點不紅，塗在唇上，隻覺雙唇潤澤，十分自然，很難瞧出是用了脂粉。

而外婆年紀大了，雙唇的顔色偏暗，如今塗上這淡粉色，倒是顯出幾分俏皮來，平白間叫外婆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好，外婆一下子年輕了。”姜雪櫻贊許點頭。

“看，我老婆子如今可也不是為了誰，我每日塗些，是給我的小櫻看，也給我老婆子自己看。小櫻你也日日塗了給外婆看了歡喜歡喜可好？”

姜雪櫻有些感動，點點頭。外婆聽了更歡喜：“那口脂的另一罐你就和香膏一起去拿給你的妹妹。”

然後拿起鐵平盤，吹掉上頭的桂花，燒了火來，把鐵皮盤放在上頭，融合了桂花香味的豬油化開，外婆把藥鋪裡買的蜂蠟放在裡頭，等到蜂蠟也融開，外婆就拿出一隻小勺來盛放進琺琅七彩罐裡。

現如今天也冷了，兩隻小罐并排放在窗下不過半個時辰就凝固起來，外婆拿起一罐，用手指一抹，放在掌心一捂，再放在姜雪櫻鼻子前，姜雪櫻驚喜地說：“真的是香膏子的味道！”

外婆有些得意：“那可不？等到明年夏天，咱們還能做胭脂呢！”

姜雪櫻把今日包了口脂的帕子拿出來，将香膏和口脂包好，看看天色，已經偏暗了，就決定明天再去，正在這時候就聽見外婆說：“明天的包子你也包上十個帶去。那日衙門上，我也瞧見了，你那妹妹倒是真不錯，是個可交的。若不是她那麼一鬧，你又哪裡能有自由？我又哪裡能把這麼好的孫女帶回家來？所以，也該帶些我這老婆子的謝禮去！”

姜雪櫻聽了心裡十分感動，嘴上卻隻能說一句：“外婆”，整個人攬住外婆，隻覺得心裡的枷鎖在慢慢打開，而自己在這世上也不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