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戴着橢圓形眼鏡的年輕姑娘氣喘籲籲地爬上鐘樓頂端。已是初夏時節,校園中的學生早已換上短袖和薄外套,身着綠色毛衣的陸艾顯得格格不入。
哪怕鐘樓隻有五層樓高,陸艾爬上後還是一直在喘氣,呼哧帶喘的,秋杪生怕她一口氣沒呼吸上來窒息而亡。她的頭上布滿了一層汗珠,唇色煞白,簡直就是一副将死之象,好久之後才緩過來。
雖然隻是第一次見面,陸艾卻是未蔔先知,不用介紹便知道哪個是秋杪、哪個是涓埃。并且很顯然的是,她就是沖着秋杪而來。
陸艾徑直向秋杪走去,“終于見到你了。”望着陸艾臉上和煦的笑容,秋杪也放下戒心,面對這樣一個友善而有禮貌的女生,就算是兇神惡煞也得臨時給自己戴上個菩薩面具;更何況,秋杪本就不是什麼惡鬼,它喜歡結交朋友,越多越好。
此時,将意識書收到口袋後的犀照也湊了過來,說:“那時她主動找到我,說是可以領着我們見到安回的屍體。”
“安回的屍體?太好了。”一聽到正事,涓埃立馬來了精神,“在哪裡?我們現在就去。”
秋杪卻感到奇怪,轉過頭詢問,“既然你知道屍體在哪裡,為什麼不讓犀照直接拿到安回的身體部分,非要浪費這麼長時間。”
犀照難得插話:“我當然這麼問過。我說也可以完成,可是她堅持要等到你回來。可能是,她不相信我吧。”
“現在我等到了。”陸艾笑容可掬,眼睛簡直離不開秋杪,想要趁着天還沒有完全黑的時候多看幾眼。對于陸艾這種真摯而熾熱的眼神,秋杪并未産生厭倦,能多一個人鐘情于自己,這種感覺當然是非常滋潤的,有什麼好拒絕的呢?
數日前,陸艾在教室裡見到一個新的大體老師,那是完美社區委員會捐獻給醫學院的,也就是安回的屍/體。全部醫學生們都興緻勃勃地盯着安回,眼中滿是渴望與期待,因為他們以往見到的屍體都沒有頭,難得碰到一個如此完整的屍/體。
在見到秋杪當晚,陸艾偷偷溜進了醫學院保存大體老師的倉庫。由于資源稀缺,安回的屍/體沒有立即被作為解剖教學,而是封存于學校的倉庫中。
出來後,陸艾将一小塊皮膚組織謹慎地交給秋杪,而後故作潇灑地揮手訣别,就好像以後再也見不到秋杪似的,轉身後便淚如雨下。
秋杪摸了摸陸艾的後腦勺,試圖安慰她,心中默想:好可愛的小姑娘。
次日,犀照先行返回冥界,留下秋杪和涓埃處理接下來的事情。秋杪利用冥火,将安回的皮膚組織化為灰燼,撒在困住她的結界上,這才把安回的魂魄解救出來,由涓埃護送着帶入司命司審問。
這一回去,秋杪就好幾天都沒出門。它整日郁郁寡歡,提不起興緻外出找工作,隻能心事重重地困居家中。這天清晨,涓埃和石哐哐哐叩響門扉,整整齊齊地站在門外,想要送給秋杪一份禮物。
“什麼?你們要我進入安回的記憶,去調查她真正的死因?”安回激動得要蹦起來。
涓埃指了指石手中的意識書,懇切地點頭,“解除結界後,安回的記憶都回來了。可是經過無數審訊,她仍舊不願透露自己的死因。你知道填寫生死簿的要求,無論如何,隻有調查清楚死因才能放她進入輪回。所以,我們需要你進入安回的記憶。”
“那我們一起進去。”秋杪早已習慣有涓埃陪着自己。
可是涓埃已經充分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與秋杪同時進入記憶。它隻好忍痛拒絕,“你肯定比我更好奇她的死因。”
秋杪自然能聽出這是涓埃的推辭,不過出于對它的信任,秋杪沒有繼續深究下去;畢竟,和自己相比,涓埃總是更理智、更有道理的那一個,它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秋杪的心情像是被灰燼掩埋的火堆,一點就能着:它早就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注意安全。”任何時候,石都不忘叮囑秋杪謹慎行事,“這一次,你會直接進入‘黑狗事件’的最後一個階段。”
冥界的聲音變得黏黏糊糊,秋杪再次掉入記憶的陷阱。
清醒過後,秋杪警覺自己居然還能有知覺:身體躺在柔軟的床上,卻頭痛欲裂。
“我不是應該變成靈魂狀态嗎?”秋杪上下打量,發現有手有腳,但都不是自己的;就像鬼魂附身一樣,秋杪附身在了安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