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杞人憂天！在你來之前，我接過那麼多次案子，都沒出過事。”秋杪很厭惡别人質疑自己的能力，這會使它聯想到在靈界的經曆。

“以前是我管不着，現在我可以。”

聽到這裡，秋杪失控地大喊：“現在你也管不着！”

這聲音幾乎蓋過了工廠中機器的轟鳴聲，涓埃不适地搖了搖頭，直呼秋杪吵得它頭疼。

秋杪不甘示弱，嘴上不饒人，“你都已經死了，哪兒還有痛覺。”

涓埃默念，秋杪你别太刻薄了，但是它終究沒有說出口。

其實話一說出口，秋杪就有點後悔。似乎在涓埃面前，它才會這樣口無遮攔，并且控制不住情緒。秋杪覺得，自己總是過多地向涓埃暴露自己最陰冷、最惡心的一面，這樣不好。

“那你現在要回冥界嗎？”涓埃有時候确實猜不透秋杪的想法。

秋杪覺得匪夷所思，“工作還沒有完成，回去幹嘛？”

周圍安靜了許多，不僅是因為秋杪和涓埃停止了争辯。不知不覺中，它們已經來到了工廠基地的門口，這裡是一片因人工污染而失去生機的荒地。時間已經極晚，下班後的工人魚貫而出，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三兩成群地蹲在地上燒紙。

恰好在門口等待的犀照閑得無聊，選定了一簇人類點燃的火堆，使勁吹氣，“燒得再旺些！”看到火苗嘩啦一下竄起來，犀照激動地又換到另一團去吹氣。

原來今天是人間的鬼節。

有幾個小鬼正在廢棄鐵器邊聊天。聞到煙味，又看到一群人穿過自己的身體，小鬼們不禁搖搖頭，立即跳開，“大過節的，還能撞到人，真是晦氣！”而後發現人群中還混雜着三個魂官，吓得小鬼們以為是冥界派來抓他們的，鳥獸散一般地飛快逃走了。

秋杪不理會涓埃的阻礙，使用隐身術，加入吹火的行列，試圖逗樂犀照。涓埃在人群之外站立着，看到秋杪奔去，犀照下意識地遠離，秋杪再追，在這來來回回的拉扯之間，最後居然也和諧融洽地玩到了一起。

看來就像是秋杪所說，犀照也并非是冰塊一個；更何況，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地讨厭秋杪呢？涓埃心想。

等到星光燦爛之時，人群散去，它們也都玩膩了，同人類一樣離開沉睡中的工業基地。

經過剛才的那一番打打鬧鬧，犀照顯然輕松許多，恢複了原本的開朗模樣。聽完秋杪的簡單彙報後，犀照顯得很興奮，“也就是說，我們要去完美社區了？完美社區是所有六隻雞市平民最向往生活的社區。對我們來說，那裡就是天堂。”

聽着犀照的贊歎，秋杪注意到她眼中滿滿的憧憬，不由得對這個完美社區産生強烈的好奇。

不過，它們必須等到第二天白天再去，就算鬼魂不用睡覺，人類也還是要有休息時間的。

從工業基地返回市中心的路上，實在走不動了，它們便來到一個人工湖邊休憩。據犀照描述，這個形狀怪異的湖加上周圍幾幢建築物構成的平面圖，正好是縮略版的六隻雞市。

“在這個湖的對岸，是市立展覽館，裡面有各種奇珍異寶，還有六隻雞市的圖騰——最原始的鍘刀。”犀照指向遠方的高大建築，目之所及，似乎能夠透過石牆望到裡面徹夜不滅的燈光，照耀在鍘刀之上，竟使那生鏽的刀片也熠熠生輝。

夜晚足夠寂靜。趁着大家都在休眠，秋杪偷偷地溜出來。在一旁假裝休息的涓埃，目視秋杪沿湖而去，身影逐漸隐藏于市立展覽館高大的圍牆之下，而後鬼鬼祟祟地鑽了進去……

次日，精神抖擻的秋杪，迫不及待地找到完美社區門口，卻發現這裡并不允許社區居民以外的陌生人進入。秋杪雖然學會了隐身術，卻因為前一晚已經用過了而不能連續使用。

好在管理完美社區的委員會裡，還有一個通情達理之人，“你好，我是完美社區委員會的互助員。需要什麼幫助嗎？”

秋杪看着這個姑娘面善，便厚着臉皮迎上去，打聽福裡奇住在哪兒，順便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胸牌：方水水。

“完美社區裡沒有這個人。”姑娘仔細翻看名冊，确實沒有看到這個名字，客氣地回答秋杪的疑問。

它們因而再沒有理由進入完美社區。

不會也死了吧？秋杪不免胡思亂想。正值一籌莫展之際，犀照提出，不如去旁邊的紀念公園轉轉，涓埃也附和着，“是我們過來時，經過的那個紀念公園嗎？其實，我注意到那個公園邊有個小賣部，就叫‘福裡奇商店’。但我不太确定是不是看錯了。”

無頭蒼蠅終于找到頭緒，事不宜遲，它們決定下一個目的地就是這個商店。

事實證明，涓埃又立了一個大功勞。

當秋杪來到店裡，裝模做樣地買了一包茶葉後，就賴着不走，硬生生等到其他顧客都離開了的間隙，就像是特工對暗号一樣，壓低聲音，詢問那個衣着過時、但是頭發還沒有花白的店主：“你是福裡奇嗎？住在完美社區裡？”

對這一番詢問，店主感到莫名其妙，卻還是脫口而出，服從地回答，“我就是福裡奇。不過一年之前，我就已經被完美社區優化了，因為我已經51歲了。”

優化這個詞的使用方式讓冥界使者們感覺陌生，幸好有六隻雞市本地人在旁解說。犀照在門口守着，大聲向屋子裡的秋杪解釋，“超過50歲，就是超齡了，會自動退出完美社區的居住籍貫。” 人類察覺不到鬼魂，就算犀照喊得再大聲，也隻有秋杪和涓埃能聽到。

聞此言，秋杪看向涓埃，它正站在靠近窗戶的貨架邊，陽光穿透了它的左半身，看起來很是純淨。它們都明白了，福裡奇被優化出去的記憶，恰巧也被安回遺忘了，因此她才會懇求魂官去完美社區找福裡奇。

秋杪言簡意赅地表達此行之目的。它驚訝地發覺“安回”這個名字，就如同觸動了關鍵詞，還是被禁言的那種，因為福裡奇幾乎是甫一聽到，便立即沖向門口，挂上“閉店”的牌子，鎖上門後請秋杪在裡屋談。

涓埃再次接收到秋杪向自己投送來的目光，它們都預感到，這件事恐怕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