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願意跟我聊嗎？”聽到秋杪的推辭後，涓埃停下腳步，佯裝自己要回去工作。

盡管知道涓埃是在以退為進，秋杪還是被拿捏住了，“一開始我沒敢跟你說，是怕你嘲笑我。”

“那現在可以說了嗎？”

“嗯，就是，”秋杪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其實，我一點靈力都沒有。我就是個廢靈。”

涓埃滿不在意地哦了一聲，覺得秋杪所坦白的事不過如此，然後用十分真摯的眼神盯着秋杪，說：“那我們之間就非常平等了。”

秋杪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首先看向了别處。它們并肩行走，周圍的鬼魂漸漸稀疏，環境因而變得寂靜起來。

秋杪的思緒飄到那個遙遠的極地，也是它的出生地：靈界。

“我的記憶力不太好，很多事情都忘光了。”秋杪并非自謙，它确實記不住很多事情。

靈類是由空間能量凝結而成人形實體，一出生便是健康的年輕人類模樣，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更沒有親緣關系。出生後會依次進入初級和中級培訓班進行學習，了解世界和人類，為接下來進入高級培訓班、工作崗位打下基礎。一般在出生後的兩年内，一個靈類就會在某個領域表現出驚人的超能力，即靈力所在。

按照人類的知識劃分，靈類幾乎都是維修工。

首先，靈類最頂尖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修複人類的魂魄，促進人間和冥界的循環，以此保證人類世界的正常發展。除此之外，靈類也可以利用靈類改造空間環境，它們修複陸地，以防人類居住地被海洋吞噬；或者修複花朵，使植物能開花、傳粉。甚至還有部分靈類負責修複太陽，使太陽保持優良的發光性能。

而秋杪不願意提到靈界的原因，就是即使經過數年培訓，它還是搞不清楚自己的靈力到底是什麼。正如它坦白的，秋杪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超能力。在大家剛好各司其職的靈界，秋杪顯得格格不入。

然而，秋杪又極為傲慢，不甘承認這種平庸的失敗。

“我每天都在培訓班裡很努力的學習。但是我很倒黴，沒有在任何方面表現出靈力。”時至今日，秋杪依舊不能輕松地說出這個事實。

幸虧，秋杪不是唯一資質平平的靈。

“在靈界的時候，還有個靈和我一樣，它叫燕客。”講到這裡，秋杪的表情生動起來。

“嗯，你提起過它。”這個一閃而過的名字，涓埃竟然還記得。

作為靈界中兩個沒有超能力的靈，秋杪和燕客經常相約着來到極地邊界的黑沙灘，坐在那裡釣星星。這是活動不需要任何靈力，隻是單純地浪費許多時間。

秋杪滔滔不絕地描述着，“極地的盡頭，是一大片黑色的沙灘，我們習慣稱之為黑沙灘。在黑沙灘中有很多黑灘石，會在黑夜發出光芒，特别好看。那裡是我和燕客的秘密基地，我們經常在黑沙灘邊支個椅子，靜靜地坐着釣海洋裡的星星。海浪湍急，撞到我們的腿上，好多次都沒穩住重心，一下子就被卷到海中。”

“你應該不清楚，靈類沒有壽終正寝的，不會因為身體器官衰竭而自然死亡，從來都沒有安靜的死亡。在死亡來臨之前，靈會有所察覺，甚至能夠預測準确的死亡時間。在死亡的那一刻，靈的身體會迅速膨脹、爆炸，肉/體灰飛煙滅時，靈魂也在空間中寂滅。”

秋杪講得口幹舌燥，可是一看到涓埃認真地側耳傾聽，它又繼續興奮地講下去。

“但是，靈類肉/體的碎末會污染極地，那片區域的空氣、土地和地下水資源都将會充滿重金屬。為了避免影響靈界的生态環境，靈類試圖尋找一些提前死亡的方法，來避免爆炸。後來研究發現，臨死時，靈力的枯竭會使靈類的肉/體失去自我修複的功能。正因為有這個缺陷，靈類反而可以使用人類自殺的方式，實現提前死亡。對我們來說，在火焰中被燒死，或者沉入海洋，是最常見的自殺方式，黑沙灘也就這樣成為靈類首選的自殺之地。你可以把黑沙灘當作靈類的公墓。”

秋杪注意到涓埃陷入了沉思。它靜靜地看着涓埃放空，而後調侃，“不論哪種死亡方式，都不太舒服。”

“沒有，不是，我才沒有在想怎麼死比較好。”

秋杪笑笑，說：“當然啦，你再怎麼想也沒用，因為你已經死了。”

聽到這裡，涓埃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可它很快就掩飾得很好，繼續聽秋杪的經曆。

中級培訓畢業後，秋杪無處可去，被月亮修理廠收留。與發光發熱的太陽不同，月亮隻負責維持天空的平衡與穩固性，并不直接對人類的生活産生影響。

正常形态的月亮是球形的。由于風、光、電和水汽的腐蝕，圓滿的球形一點一點缺失，逐漸變成人類文明所描述的彎月。制作修複月亮的凝膠需要二十八天，當凝膠制作完成後，能操控巨物的靈類會利用超能力将月亮摘下來，浸泡在海洋中，再小心翼翼地用凝膠填補空缺，工程量浩大，需要連續工作兩天一夜，才能重新把月亮挂回天空。

于是，不明就裡的人類就将月亮消失那晚稱為“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