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月低頭瞧了瞧盒子,擡首又期待地看向她:“小姐不先戴上耳試試看麼?”
“不了,你放過去收好吧。”蘭昀蓁搖頭。
現如今,送珍珠耳墜之人不在,她即便戴上了,他也瞧不見。
彌月瞧出她此刻毫無興緻,也隻好如是應下來,将那隻金絲海棠的錦盒收進了首飾盒裡穩妥放好。
“彌月。”她忽地喚。
彌月忙回身應答道:“小姐怎麼了?”
蘭昀蓁擡手朝她招了招。
彌月便彎眼笑着小步到她身旁候着:“小姐可有何吩咐?”她壓低聲音問。
“你去幫我打聽一番,後幾日北上去的船票。”
彌月不解:“如今船票緊張,小姐要登船,尋許二公子幫忙不是更快麼?”
“這件事不便牽扯上他。”蘭昀蓁沉吟片刻後道。
且不說,如今許奎霖已有家室,她該同他保持适當距離,單論她此番北上是欲見一面賀聿欽的,這就更不好尋他幫忙船票一事了。
“小姐該不會是想去見那位賀少将軍,所以不願找許二公子幫忙吧?”彌月瞧着她的神情,思索好一會兒,忽地便彎起了眉眼,“方才,小姐手裡的那對珍珠耳墜也是少将軍送的麼?”
忽地被彌月猜出來,蘭昀蓁溫和笑着,指尖戳了戳她的額頭:“别多問,去辦就是了,别被府裡的人瞧見。”
彌月喜笑腮盈地應下來。
料想不到,那位少将軍瞧着年紀輕輕,卻很是通曉小姐的喜好。
“還有一事。”蘭昀蓁的手指無意間碰到微涼的陶瓷棋笥,忽地便憶起來另一件事,“這筆錢,你拿去給幹太太買每月的補品。”
她從棋笥下抽出那張被壓了許久的支票。
彌月接了過去,低頭又擡頭,猶豫地開口:“可這筆錢是幹太太送給小姐的生辰禮物,小姐若是不花,幹太太會不會不高興啊?”
“我衣豐食足,哪裡用得上這樣一大筆錢?”蘭昀蓁為她寬心道。
“前些年,我未能伴她身旁盡孝,如今回來,卻也終日在醫院裡忙,叫你這般做,無非也是借花獻佛,想讓她将身子修養好罷了。”
“彌月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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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旬,國會一畢,前任大總統尚未将那把交椅坐熱,新一任大總統便已轟轟烈烈地上台了。
聽聞這個消息時,蘭昀蓁正在書房裡為聶老太爺沏茶。
彼時,聶纮方匆匆地從商行趕會家中,一進屋便直奔往書房,告知老太爺這一事。
房内,鑄鐵錘紋急須茶铫的壺口中騰出袅袅白霧,蘭昀蓁剛斟好第二盞茶,便被聶纮擡手接了去。
“姜桂餘辛,到老愈辣。”聶纮一派燃眉神情,聶老太爺擡眼淡淡一瞥,便将結果知悉心中,“老帥仍是寶刀不老啊。”
沙發這側的聶纮方忙不疊地趕回,此刻正是口幹舌焦之時,他急急地低首啜飲一口熱茶,卻被盞中的滾水燙得龇牙咧嘴,連舌頭都失了知覺。
他忙将紫砂葵口杯往桌上一擱,聽聞老太爺這話,仍不忘以手掩嘴道:“……一張選票,已是這個數了……”
聶纮捂着下半張臉,左眼上的眉毛高高挑起,另一空出的手朝聶老太爺那邊比了五個指頭。
聶老太爺瞧了一眼,冷笑輕哂道:“能以錢買來,而不鬧得頭破血流,便是不錯了。”
“如此一來,咱們聶家可要表一番心意上去?”聶纮試探着問。
“何必着急?”聶老太爺緩緩搖首,吹開茶面上漂浮脆弱的茶沫,“各地督軍此刻都急于一表忠心,自掏腰包,把這份風頭給他們便好。”
“爹說得是。”聶纮說着,伸手又要去端那紫砂葵口杯,忽而瞧見杯口上方飄忽着的白霧,又皺着眉收回手,“還有一事,須來問過您——”
“這大選結果一出,四方嘩然,反對當今這位大總統當選的電報紛沓而至,我聽聞,賀家二房的公子亦通電否認選舉結果……他終究是冠着賀姓,這樣一來,也不知聶家同賀家大房那邊該如何是好。”
蘭昀蓁斟茶的手微微一頓,垂眼不動聲色瞧着淺褐的茶面,心中略沉了幾分。
賀聿欽公開通電否認賄選結果,便是不承認時下這位大總統。
且不論賀将軍此時尚被困囚,受牽制于人,就單憑他一面需與父親手下的舊部斡旋,一面又做這改弦易調之人,即使暗處無冷箭傷人,卻總歸會被敲打一番。
“賀家後嗣早已分家,大房經商,二房從戎,渭泾自明,聶家從不招惹官場、沙場上的那些事,如今也隻需與賀家大房有生意上的往來即可。”聶老太爺如是道。
桌上的茶終是涼了幾分,聶纮稍颔首,又端起茶杯啜飲起來。
蘭昀蓁将那茶铫輕輕擱在茶幾上,對老太爺道:“孫女下周需北上去主刀一台手術,屆時老太爺的身體例查,我會托醫院中信得過的醫生到府中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