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西格問。
“他一定在罵我們!我聽說俄國佬罵人很歹毒。”諾伯說。
兩個對俄語都很生疏的人互相讨論後,得出了很一緻的答案。
邱小姐不想再忍受這種無休止的槍彈了,她試圖讓他們停下這種毫無意義的殘殺。
“沒有的事情,他說他想停戰。”邱小姐說。
“他的嗓門很大。”西格不相信。
“那是他在呼籲。”邱小姐信誓旦旦。
“絕對不可能!”諾伯不受動搖,繼續開出第二發子彈,邱月明吓得捂住耳朵。
“想想吧,你們來到這裡的目的,不就是想占領斯大林格勒。維克多,他是騎兵連的政委,政委,你們知道的,号召力很強,所以如果你們能說服他,那麼讓對面那棟樓的人投降不是問題。”邱月明說。
“那家夥會投降?”諾伯不信地譏笑道。
他就要填彈匣,然而西格拉住了他:“等等,邱沒有說錯,我們在向拖拉機廠突襲時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這個時候沒必要和他們僵持下去,如果有更好的辦法,我們可以試試。”
意氣用事是不可取的,在戰争中能以最少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就是成功。
“西格,你别聽她的,她對那家夥餘情未了,是吧,月。”
“沒有的事情!”
“再給我10分鐘,我一定幹掉他!”諾伯端槍架在窗沿上。
然而,就在他準備開槍的時候,身後發出了呼喊聲。
“維克多!”
邱月明從牆壁後走出,直直的站在最危險的窗戶邊,而西格蒙德的配槍就抵在她的太陽穴。
“是邱!”
維克多現在可以肯定以及一定的确認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在心裡咒罵德國人的同時,回複道:“邱!你還好嗎!”
“放下槍,我需要和他對話!告訴他。”西格蒙德說。
“維克多,你過來,我需要和你說一些事情。”邱月明用俄語轉述。
“西格你在做什麼!”諾伯看向西格蒙德質問道。
對面全是蘇聯人的狙擊鏡,他讓她這樣暴露在目标下,會帶來什麼危險,他不知道嗎!
“冷靜,諾伯,不會有問題的,我們該相信邱。對嗎,邱?”最後一句問出,他自己心裡也沒了底。
“你們這群下水道裡的老鼠,懦夫!隻會挾持女人嗎!”
“他說什麼?”西格問。
“他說對于你們的意見需要思考一下,不能相信你們。”
“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相信,讓他同意和我們對話?”
“維克多。你過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邱!”
“求你!”
邱月明的目光中有一絲微微的氤氲,就像她不知道她最終能不能活着走出斯大林格勒,但是她必須要把自己的任務成果交托出去,就現在。
“長官。我們應該擊斃那個女人,鬼知道她是哪邊的。”
柯茲尼雪夫少尉不看好的說道,食指已經扣向了扳機。
“不,再等等。”維克多在猶豫,他不敢完全相信邱,但直覺又告訴他,邱的目光做不了假。
維克多在原地踱步了幾下,最終在艱難的思想鬥争後,還是決定走出防禦區去。
“長官!”
“别說了,柯茲尼雪夫同志,聽着,現在我将賦予你決定的權利。我是說待會在我走出防禦區後,如果真的遇到了無可挽回的突發事件,那麼你将有權利開槍,不,是開火,連同我,連同對面的那棟房子,一個都不要留!”
“雷日科夫委員同志!”
“不要覺得遺憾,如果我真的死在了你的炮火下,那也是我應得的,是我該為自己的愚蠢買單。”
說完這句話,維克多整理好裝備,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
而另一邊,看着窗口消失的政委,西格蒙德猜到了什麼。
“邱,你做到了。”他欣慰地說,轉而又想起自己這邊該讓誰去,他沒有考慮多久,決定道:“我去!”
幾乎是同時,諾伯也說道。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又相互否定了。
“你傷得已經夠重了,如果你還想活着回到柏林,活着去見瑞娅,就安安靜靜地待在屋子裡别出來。”
“該待在屋子裡的人是你,你向對方暴露自己的行蹤已經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了,如今作為這支突擊小隊的指揮官,請你擔負自己的責任,别再犯蠢!”
“西格——”
“我去!”邱月明一語落地,讓兩個男人都停下了争執,她緩慢而又冷靜地分析道:“維克多沒有那麼傻,他不會輕易相信你們的,待會兒在以街角糖果店為終止線的地方,一定會有機槍手埋伏,如果你們誰暴露出一絲不尋常,蘇聯人就會直接要你們的命。所以我去,憑我對他的了解,他相信我。讓我把他引入你們的防禦圈,那個時候,抓住一個政委不是比幹掉一圈士兵更加有意義嗎?”
話語結束,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像陷入了一種默契又無能為力的沉默。
其實,他們的心裡很明白,邱的方法是可行的。雖然讓一個女人擋在戰争的面前是多麼的無恥,但是如今的他們卻沒有第二種更好的方法。
因為就在今早,保盧斯的副手多爾格下發了一個不樂觀的電訊,曼施坦因派出的救援被敵軍阻斷在了北邊的斯巴達科夫卡地區,這意味着現在這座斯大林格勒已然成了一隻封閉的罐頭,外面的進不來,裡面的出不去,他們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所以此時此刻,每一個士兵的生命都顯得格外的珍重,如果他們願意冒險這一回的話,也許真的可以避免一場殘酷的戰鬥?
然而,諾伯的眉頭在思索片刻後還是皺起,堅決地說道:“我不同意。”
“格魯特,炮兵手準備,瞄準對面的那棟房子,如果一旦發生任何動靜,立即開火。”諾伯向副官吩咐道。
“親王,您會同意的是嗎?”邱月明突然看向西格,“您也不想死去那麼多人,對嗎?”
西格蒙德被她那種目光看得愧疚,試圖躲開。
“西格……”諾伯看向他。
“希普林,讓她試試吧。”西格蒙德低下了聲音說。
諾伯的手握成了拳頭,發出咯哒的骨骼聲,卻隻有他自己能聽到,就誠如他這一生對月亮的追逐隻有自己能明白。
門被打開,兩邊防守的士兵向後退去,邱月明向着那間标記着終止線的糖果店走去,她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些天已然開始有些顯懷,但此時此刻,她卻要走上這樣一條危險的選擇。
真是很抱歉,就像明明說要給他一個最美好的禮物,但總避免不了意外與明天,哪個最先到來。
老天,保佑吧!
她在心裡默念。
在糖果店門口,維克多已經等了她兩分鐘。
現在,他們就站在彼此的面前。
“邱,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雷日科夫少校。”
維克多笑了笑:“我記得你來蘇聯的第一天,我曾告訴過你,别這樣叫我。在這裡我們統一稱呼彼此為同志。”
“是的,但很遺憾,我并不能算作是你們的同志。”她惋惜地說道。
“你可以的,隻要你願意。”
“有很多事情,不是願意就能夠做到的,在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您那麼喜歡曆史,也許有一天會明白的。”
“所以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想告訴我你不會回到蘇聯,甚至不會再回到中國?”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故意向她身後屋子的窗口瞥去。
他知道那個德國人就藏在那裡。
“我不知道,但現下我也許真的不能回去。所以我想在這一切結束前,見一見你,而我很高興你真的能來見我。”
“你需要我幫你做些什麼?”他很快窺破她的意圖。
“其實也不是什麼很危險的事情,對于您來說,我想是舉手之勞。”她說着,逐步向他靠近,她的唇貼近他的耳畔,氣息在發絲間萦繞。
這種帶着錯位的畫面落進窗戶内帶着一絲親昵,諾伯壓抑着情緒放下了望遠鏡,西格抿着唇冷淡的神色下是煎熬的等待。
“隻是這樣?”
邱月明點了點頭。
維克多突然奇怪地看向她說道:“邱,你知道在我們蘇聯,背叛革命的下場一般是什麼嗎?”
邱月明頓了一下,她不理解地看向他,然而很快,她就立馬想到了什麼,瞪大了雙目,回頭就要大喊,然而比她更快的是一發蘇式迫擊炮從隐藏的屋子後出現,然後抛物線般的落入了身後的房子,發出劇烈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