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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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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莫斯科城下的慘敗仍然停留在每一個人的記憶中揮之不去,元首那固執又聲嘶力竭的拒絕,讓寒冷的東線徹底成為了二十萬德國士兵的葬身之地。

然而,最後他們還是如同喪家犬那樣狼狽地從莫斯科城下潰退,又在羅斯托夫遭遇敗績,最後止步于此——哈爾科夫。

如今,敗績是否還會重現,在這場被拉伸得疲憊的超長戰線上,德國人遭遇了他們自1939年以來從未有過的挫敗與擔憂。

“昨天,據坎德拉少校的東線情報處提供,在我們的南面,正有一股蘇軍集結在北頓涅茨河向西彎曲處。這個突出部很有可能就是蘇軍2月向巴爾文科沃到洛佐瓦亞進攻戰役的殘留物,你們也可以稱它是巴爾文科沃突出部。”

諾伯用筆在牆上的地圖畫出一截線段,沉悶的鼻音中有輕微的咳嗽,而蘇聯的寒風正無處不在從窗角縫隙鑽入,微微勾起他亞麻金的發絲。

“依照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們極有可能聯通羅斯托夫的隊伍在哈爾科夫東面、北頓涅茨河西岸進行登陸攻勢。因此,在這一切發生前,我們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先消滅該突出部和盤踞其中的蘇軍部隊,當然,關于第一攻勢計劃在昨天我和步兵團的莫裡茨上校,裝甲團的安洛克參謀長已經商定起草,并通過了施密特将軍的認可,如今我們暫且稱它為“弗裡德裡庫斯” 行動。而接下來,你們要做的是給我一份全盤的連隊部署計劃,最好具體到每一個士兵的前沿安排,這事在兩天内就得完成。”

(施密特:保盧斯第六集團軍總參謀長)

其中一名少校參謀看了眼牆上的地圖皺了一下眉:“馬上就要到5月了,蘇聯的雨季又會來臨,到時候泥水一沖,整個道路變得泥濘不堪,就算我們可以占據北方的列甯格勒和南方的哈爾科夫一路向南深入,可面對俄國人那該死的交通線,我很難想象會在秋季前結束這一切。”

他的話引起了其他參謀的贊同。

諾伯看着地圖上那密密麻麻的線段,它們錯綜複雜得好像一團棉紗。蘇聯人的戰術毫無邏輯可尋,就像是玉米田裡抓不完的地鼠,這裡消滅了一群,那裡還會再出現一群。而他們所要付出的精力與裝備卻是無可計量的損失。

“我理解你,馬爾科少校。但是這個月初,元首已經簽署了41号令,無論這次的戰役結果如何,都不會改變最終的目的,這點我希望你們都要明白。”

——繼續前進奪取高加索油田,使紅軍徹底崩潰。

這就是阿道夫.希特勒最終的目的!一個隐藏在巴巴羅薩計劃下的真實企圖。

當蘇聯人為德國的貪婪感到憤怒,當英國美國為德國的不自量力感到驚詫時,所有人都忽略了希特勒的真實想法。

2240千萬平方公裡的蘇聯?不,他并不在乎,他想要的隻是把那群斯拉夫蠻子趕回到烏拉爾山脈,然後毫不留情地掠奪屬于勝利者的資源,隻要占領這些,龐大的蘇維埃就會在一夕間如多米諾骨牌般土崩瓦解,煙消雲散,所以即便在一年不到的時間,東線的戰場上已然損失了91萬兵力,但希特勒仍然拒絕一分一厘的後退,因為那個瘋子般的畫家很明白,一旦德軍宣布後退,那麼他們再也無法邁向高加索之地。

在座的參謀員都不再開口了,此刻他們的心裡已然明白,蘇聯,這裡要麼是德意志曆史升起的嶄新點,要麼是帝國墳場的葬身地。

從跨越布格河的那刻起,他們就沒有了後路。

“明白,長官!”

在衆人退出會議室後,格魯特收拾起桌案上的文件,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版錫箔紙的藥片遞給諾伯:“喬維妮醫生給的,她說還是使用這個會管用些。”

Pervitin(柏飛丁)

“沒有利巴韋林嗎?”他隻是一些輕微的感冒,并不需要這個。

“有,但是,她看您最近的狀态不太好,所以建議您試試這個。”

格魯特也是好心,畢竟柏飛丁的妙處無人不知。

諾伯沒有去拿,實際上他的内心并不想接受這個奇怪的東西,但格魯特誠摯的目光看向他,讓他猶豫了,況且柏飛丁的珍貴在軍中十人難求一粒,最終他還是收下了。

“謝了。少尉。”

“我的榮幸,長官。”

就在格魯特剛出門,身後突然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諾伯回身,卻見身後那隻巨大的柞木櫃子不知何時敞開了一絲縫隙,身為軍人的本能讓他立刻警覺起來,抽出腰間的配/槍一步一步靠近了櫃子。

就在他打開櫃門的那刻:“别動!”

“呀!”

邱小姐從站起到摔倒隻用了2秒鐘,櫃子裡的衣服被她扯得不像樣,件件堆在了身上。然後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就從層層衣服間鑽出,呼了一口新鮮空氣。

很好,她現在總算想起這種莫名其妙的科隆氣息在哪裡聞過了。

而對于希普林先生來說,這是一種怎樣都不會預料到的驚訝,在分隔後的四個月裡,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也許他們在将來的某一天裡還會再見,又也許他會死在這場無望的蘇聯戰争中,可這些都沒有讓他感到沒有過分的喜悅或恐懼,平靜如同舒展進自己的身體裡,把對一個人的思念埋于其中,讓它穿透骨髓,牽扯心腔,在無數次失眠的夜晚裡痛苦又欣慰。

“我……我……”

這時,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無措的辯解。

她又迅速鑽進櫃子裡合上了門,如同在一次次觸碰到盛開時合上自己的心房。

“報告長官,今早日本來的使團向我們反映剛剛有疑似蘇聯G黨的危險分子潛入,所以我們在聽到屋内的聲音後想詢問,長官,您需要幫助嗎?”一名負責搜捕的士官聽到聲音後過來。

“一隻老鼠而已。日本人的話向來不可信,他們總是疑神疑鬼的,如果G黨能鑽入我們内部,那麼是否表示斯大林已經抵達柏林,不用搭理他們。”

“是。”

“等等。”他又叫住了這名士官,交代道,“去後勤儲物庫領一瓶酒和罐頭吧,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别再驚動施密特将軍,他很忙。”

“是,長官。”

待到搜捕的士兵離開後,諾伯才立即合上門,打開櫥櫃拉出了邱小姐。

在觸碰到指頭的那刻,他緊緊拽住了她,将她擁入懷中,像一場随時會遺失的夢。

在這一刻,她是愛神的饋贈,是引誘的玫瑰,也是背叛的根源。

邱小姐伸出的手帶着遲疑環抱住了他,将所有的情緒交托給無言的沉默,交托給此刻的依附,因為隻有在這一瞬,她才敢像撒謊的孩子面對内心的桎梏般,差一點間愛上他。

“我……我想要一樣東西,可以……嗎?”

愛情永遠止步于荊棘。

懷抱的溫暖失去,諾伯松開了手。

他的嘴角噙着一種嘲諷的笑容看向她:“我差點忘了,我也許該問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我的櫃子裡。”

在此之前,他曾放棄了追問的打算,就算她真的是跟蘇聯人有關,他也可以當做不知道,隻要她也能做到一切像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但看看,這個讨厭的女孩,她總是要打破他給她帶來的無數次平和與美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可以誠實地告訴你,這和蘇聯人并沒有什麼關聯,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受傷了。”

他裝作詫異的樣子上挑了一記眉峰:“所以呢?這和你出現在巴拉克列亞有什麼關系?可别告訴我,你是和你的前男友來這裡度假。”

尤其是提到張允琛的時候,他的語氣像帶着刺那樣,一句一句紮得人難受。

“我知道,您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可那……”她突然失去了辯解的想法,沉默了。

算了,就這樣也很好,并不是每一場誤會都需要澄清,她不該給任何人希望,就如同她是個沒有希望的人。

“那是因為什麼?”

他等待着她的回答,他需要這樣一個理由,哪怕是多麼的蹩腳,他都不在乎。因為那不甘的内心正需要一場撫慰,來撫慰他對她這些年來瘋狂又無路可退的執拗。

“沒什麼,如果您實在不願意幫我這個忙,那麼……抱歉,打擾了……我不會給您帶來麻煩。”說完她就要出門去。

可被諾伯一隻手拽回,她再次落進了男人堅實的胸膛。

他的雙手緊緊地箍在她的腰間,她單薄的脊背感受着每一粒軍裝紐扣的隔應,呼吸落在耳鬓,他貪婪地埋進她的頸窩。

他終于還是妥協了:“别走。”

她其實根本不會走,因為除了他,她幾乎沒有第二種選擇。

她在仰頭間,看到了那雙淺綠色的眸子,透過窗邊的明亮,有一種柔緩的情深,像持續了很多年。

她踮起腳尖想要親吻。

可他錯開唇去。

這是她慣用的技倆,其實他們彼此都很明白。

“晚上,8點鐘,如果你想要藥,就過來找我。”

他從她的腰上松開了手,仿佛他的留戀隻在那一秒,這多少讓邱小姐的内心升起了一種無以名狀的失落。

“可以更早一點嗎?”

“你有約?”

諾伯的眼神投過來,那裡面充滿着一些猜疑,也許是他仍然對張允琛的事情耿耿于懷。

“不是,我的朋友她發燒得很厲害,她需要——”

“那就行。晚上8點鐘,保盧斯将軍會宴請那幫日本人,得過了那個時間點,我才有時間幫你去找點什麼藥,至于現在。我有工作要處理。”

他打斷了她的話,似乎于他來說,除了面前的姑娘,一切都不是最要緊的。

“好吧。”她無奈答應。

但與此同時,她又想到維克多還在外面等着接應,她覺得也許該想個辦法給他報信,避免他在不知情下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

晚上,位于巴拉克列亞的德軍指揮部内,舉行了一場小型的酒會。

其中作為第六集團軍的總司令保盧斯将軍隻露面了廖廖十幾分鐘,在接到一個電話後便又和他的幕僚施密特将軍趕回了參謀部。

而酒會則暫時交給了布魯羅.馮.豪恩希爾德少将。他是一個正官運亨通的微胖将軍,曾一再受到過統帥部的嘉獎與保盧斯的認可,如今領導着一支德國最古老的兵團,由一群容克騎士的後代所組成的24裝甲師,他們的血液裡流淌着騎士的戰鬥基因,領章上有區别于普通士兵的黃色鑲邊,這是豪恩希爾德驕傲的地方。

同樣,他驕傲的還有他本次的搭檔,24師的參謀長,同樣來自東普魯士的古老希普林家族。

“這些日本人的酒量也不怎麼樣,但一提到拼酒,他們似乎比誰都要激動,好像輸了就要活不下去似的。”豪恩希爾德面對日本人的敬酒仍然維持笑意,但卻忍不住對他的參謀悄悄吐槽道。

“我聽說在日本有一種武士道精神,意思是他們會抱着必死的決心去完成一件事情,如果沒有成功就會随時準備剖開肚子自殺。”諾伯解答說。

“還真是駭人聽聞的事情,不過倒是很符合他們這種瘋子般的行徑。”少将暗指了珍珠港的事件,貴族出生的他也理所應當對有色人種懷有歧視。

“不過,如果您見過另一種亞洲人,就會發現亞洲人裡也有其他的别樣美好。”諾伯這麼無意的說出了某些話,他想起了那位漂亮的邱小姐,他心目中的野玫瑰。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四五月的蘇聯正是多雨又泥濘的季節,邱小姐從諾伯的參謀室内溜出,踩着濕漉漉的泥水,努力保持着微笑和過路的士兵打起招呼,她裝作是一名日本女人從容地走過德國人的身邊,然後,接近了防營區的界線。

她掏出一根細煙點燃,吐出煙霧後發現駐守的士兵在看着她。

“要煙嗎?”她好心地掏出煙盒。

可對方沒有拿,隻是看着她,顯得很警惕。

“駱駝,美國産的。我也不喜歡蘇聯人那種卷葉煙,味兒特别大。”她說着,纖纖手指夾起香煙的樣子在夜晚又增添了些特别的魅惑。

對面的士兵吞咽了一下口水,踟蹰了片刻後,果然接過了煙。

之後從攀談中,她了解到守軍防禦最薄弱的是西南角,于是,她借故離去,偷偷潛入了那裡。

就在她掏出懷裡的小刀準備學着西格蒙德的方式割破鐵絲網時,身後兇猛的狗吠突然傳來,吓得她腳下一個打滑,跌倒在了地上,而手中的那枚短刀也順勢飛了出去,落在了來人的腳邊。

“邱小姐?”是格魯特,但此刻他的目光和手中牽着的那條惡犬一般,流露出不善的懷疑。

“格魯特少尉,原來……是你,吓壞我了。”她拍着胸脯起身,又擔憂地瞥了眼發出嗚聲的惡犬。

“您在這裡做什麼?”

“我……透氣,屋裡太悶了。”

“是嗎?”格魯特明顯不信,“恕我直言,您不該随意出來,這點,我想長官應該和您說過吧。”

“是的,是的。”她附和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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