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探子于帳外急忙來報,北赤十萬大軍已經壓近
“來的正好!”慕衛吼道
“今日不點将,衆将士聽令,随我殺出去”慕天仁以劍指天,在空氣中劃過淩烈的弧度,然後重重垂下,指向了前方
北邊二裡地外,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而東離将士也早已怒紅了眼眶,全軍頭系素绫……連同夥夫,馬侍皆舉着戰戟鐵戈,厮殺開去~
沒有陣型,沒有分路,有的是漫天黃沙,和四處飛濺的溫熱液體,糊在臉上,沾了全身~
将軍橫刀立馬,血染铠甲,無數人埋于亂劍之下,那黃沙之上,鋪天蓋地的猩紅,練成了修羅戰場
北赤恭帝元年,望赤黃沙灘旁,發生了一場惡戰,秋天的暮色中,黑色戰甲的軍隊已退到主戰場北邊山頭,黑色盤龍旗上赤字依稀可見,青色铠甲的三軍退到了南邊的山頭,整肅的排在綠色軍旗下休養生息,憤怒的望着背面山頭的赤軍,随時準備再沖殺
沒有任何一方撤退,主戰場上屍橫遍野,累累屍體旁無數軍旗獵獵作響,破損的戰車被丢棄的盔甲沒有任何一方争奪,就像兩隻老虎凝視對峙
待到第二日天将亮,雙方又開始了慘烈的厮殺~濃重的血腥味片刻之後又彌散在廢墟之上,雙方殘兵都已損半,他們眼中什麼也沒有留下,隻有那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決絕
所有人都明白,東離孤立無援,而北赤還有二十萬大軍尚未開跋,漸漸的東離會獨木難枝,最終十萬大軍将埋沒于此,成此黃沙~他們隻是想,讨回本罷了!所有人臉上透露出冷的近乎死亡的氣息
若是不分路突圍,最終也都是埋于此處,突圍,興許尚能殘存一些,十萬慕家軍是他最後的底牌,朝廷這些年到底是沒給他一兵一卒,維持十萬基準,已是恩賜!
這樣一個累世殺戮,踏屍而上的帝王大概誰也不信
東離三十萬大軍,軍權從未旁落
他喚來左右先鋒,命他們各領5000突圍,隻管突圍
最後他喚來了慕衛,讓他領1000精兵,他們的最終任務是,帶戰士們回家!
所有人都拒絕,聲呼誓死追随将軍!
慕天仁擡手,道:“戰即開,我知你等忠心,慕家軍自我祖父輩傳我手,十五年前以是蒙羞,我不能讓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我得留下慕家軍的希望~你等皆是星星之火”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牌,玉上清晰刻有慕字,左下角刻統帥二字,這是慕家軍的帥印,不受皇家号召的令牌,他鄭重交給了慕衛,将他手合了起來:“父帥将此印交與你手,望你不負為父重托”他在慕衛手上拍了拍
慕衛的眼神從令牌轉移到他的臉上,那一雙滿含期待又無限決絕的眼睛,他終身難忘~
父親這是在與他訣别!他聲淚俱下,如鲠在喉,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隻雙腿一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久久未擡起,他将眼淚埋在土裡,将所有的仇恨,憤怒埋在土裡
他是父親的希望,是慕家軍的希望,這手裡的玉牌此刻卻是千金重,重的他的手都擡不起來
“孩兒定會帶這十萬将士回家!父帥,孩兒還要帶您回家,小妹還在家等我們!”
慕天仁點點頭:“日後竭盡全力,你也要護她周全”
那一戰,天地變色,雨水混着血水打了三天三夜~
第三日夜,戰方罷~一小隊人馬于林中穿梭,方至一處空地,隻聽風聲鶴唳,一人攙扶将軍坐下,一衆人跪在他的身側,叩首:“将軍,降了吧”
“降了吧!”這些人是伏離留給慕天仁的,也不過二十餘人了
慕天仁滿臉是血,靠在一處岩石上喘息,身旁的劍上,血濺三尺,光寒人眼,他擡起手示意無須多言
十五年前,已是血恥!
他悠悠望向遠方,那一輪孤月又要圓了:“今日是幾時了?”
“回将軍,已是九月初九了!”
爹爹莫要忘了回來與我登高~那丫頭的身影又在眼前閃過,原來已是初九了~
“扶我起來”
他撐着劍,在一人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也不管周身斑斑血迹,幹裂的嘴唇翕動,望了很久,才托着殘軀像遠處走去,黃沙裹了天地,也裹了一人
衆将士皆是凝目望去,隻見他攀上一處地勢高峻之處,爬了一半滾落了兩次,最終才站在一處平坦之地,就那樣孤獨的望着南方,仿佛望到了京城
“爹爹!你來陪我登高了!”
望了許久,他又回頭望了望一直跟着他的将士,他舉起手中的劍,寒光乍現,未等衆人反應,那劍上的血低落,将那塊石頭都染紅
月下一人,至死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