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動不便,怎麼一個人來了?”
謝輕舟語氣帶着一絲嗔怪,小心摻着行動有些不便的孟韻,一步一步往回走。
“不礙事的,大人。”孟韻由他扶着,笑着搖了搖頭。
身後賀蘭梨花死死盯着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眼中半是探究,半是嘲諷,表情相當戲谑。
這場好戲,她倒要看謝輕舟能唱到幾時。
等過了廳堂轉角,孟韻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忍不住擔憂道:“我聽謝樓說郡主來勢洶洶,恐怕會在前廳找你的麻煩。正好容娘子和林大人又走不開,這才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
“賀蘭氏面前我尚能應付,韻娘不必擔心。”
不必擔心嗎?
那郡主究竟說了什麼,讓他如此動怒?
孟韻還是放不下心,忽然想到謝輕舟已經扶着自己走了許久,當即用力掙了掙手臂。
“大人,我自己能走。”
“嗯。”
謝輕舟嘴角緩緩勾起淡漠的笑意,一下松開了她。就連行走時,也始終跟她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二人的身影穿梭在回廊下,竹枝不時穿過牆上有些年紀的窗洞,漏下點點冬日明媚的陽光。
孟韻漆墨似的發間斜斜插.入一隻钗子,反光一下晃入謝輕舟的眼。
炫目之感讓他不得不閉上雙眼卻莫名感到幸福。謝輕舟嘴角微起,沉沉出聲:“郡主的事我自能應付,你無須挂心。我先送你回屋,有要事與你商量。”
“那就聽大人的。”
孟韻墊着腳繼續往回走,絲毫沒有發現身後,一聽他說要回屋商量,暗自走得更快了一些。
眼看着要到小院。
“啊——”
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光顧着快走,孟韻差點從台階上踩滑。
“小心!”
幸好叫出聲的同時已有一隻手掌有力地扯住她,才讓她免于又一場跌跤。
孟韻順着被捏着的臂彎往上看,發現謝輕舟臉色已變得嚴肅,似有重重心事積壓——以往回頭,她都見他笑着。
看來這個郡主,的确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
看到他不悅的神色,一個聲音在孟韻的心底忽然響起:那我該怎麼幫你呢,謝大人?
孟韻唇瓣幾張,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好在已經到了院門口,青幺聽到動靜一溜煙奔出來,楚容和林澈也正好走到門處,齊齊注視着他們。
跑到近前,謝輕舟發現青幺這丫頭額上還有汗珠,顯然是剛忙完的樣子。
趁她去扶孟韻,擋住了視線的同時,謝輕舟看了林澈一眼,微偏了偏頭。
林澈讪笑,悄悄做了個無奈地手勢。
他也是為了萬無一失嘛。
再說了,是謝輕舟讓他支開青幺那丫頭的。忙活得滿頭大汗,這可不幹他的事!
謝輕舟輕咳一聲,迅速收回目光。
未免露餡,一路行來他都繃着臉,皺眉的同時極力忍住上揚的嘴角。
青幺扶着孟韻進去,謝輕舟背手跟在身後,随意掃視着這間陌生又熟悉的院子。
靠門的角落裡新開了塊地,看樣子是專門供給楚容栽些草藥。雖時值冬日,卻仍冒了一些碧油油的芽兒。
他鮮少來孟韻和楚容住的這處,不,應該是幾乎沒有來過。上一次來,還是在小院未隔開的時候。
那時,也沒有孟韻娘。
對了,就是孟韻娘。
視線緩緩上升,前方,進門的簾子被高高揚起。
謝輕舟默默注視着孟韻進門的窈窕身影,眸色漸深,目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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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在屋内坐下。
青幺端來了楚容配好的養身茶,給四人面前一人捧了一盞,然後退到孟韻身後,下意識擦了擦額頭不複存在的汗珠。
林澈環視衆人一圈,見大家神色都很沉重,便咳了一聲,立即惹來楚容白眼。
林澈故意皺緊眉,面色凝然地看着謝輕舟,“看樣子,郡主對你勢在必得。此番若是想不出法子,恐怕是徹底完了。到時候你清白難保,連我也要——”
“咳咳咳、咳咳、”楚容差點沒被一口茶水嗆死,孟韻趕緊替她順氣。
“我說你不幫着出主意,跑這兒說什麼喪氣話呢!你——”
林澈擡手緩緩摸着自己臉,五指恰好與被打的印記重合,楚容立即一哽,半晌憋不出話。
“好了,别再鬧了!”謝輕舟輕聲斥道,莫名擡眼看了孟韻一下,便立即轉頭對謝樓吩咐道:“阿樓,你去協助青幺,趕緊替韻娘收拾行李。”
“慢着。”孟韻忙阻攔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收拾行李,是要趕她走嗎?
謝輕舟看着孟韻,神情無比認真,“韻娘,聽話!眼下郡主為逼婚于我,已查到你與我是假夫妻。此事一出,她必然會對我威逼利誘。可我已發誓甯死不娶!”
林澈在旁接着道:“因而她一旦對臨帆發難,聖旨一到,他便隻有死路一條。隻要你現在走,就可保全自身,不必為他牽連。”
“那你們怎麼辦?”孟韻固執搖了搖頭,“假扮夫妻一事我也有份,若郡主真動怒,我怎麼能抛下你們,一個人逃命呢?”
“而且婚姻大事,一向講究你情我願。哪裡有強按牛頭喝水的道理?”
林澈撇了撇嘴,故意把事情說得很嚴重,“若是一般的郡主,自然奈何不了謝輕舟。可她偏偏叫賀蘭梨花,乃是韓國夫人的女兒,當朝皇後的侄女,咱們小小的縣令,如何逃得了她的手掌心?”
“她真有這麼大能耐?”
孟韻半信半疑,想到賀蘭梨花趾高氣昂的樣子,還把一貫冷靜的謝輕舟氣得當場動手,又覺得并無不可能。
“所以韻娘,你必須離開。”
像是在肯定她的想法,謝輕舟已然顧不上往日的冷靜,他當着幾人的面,一把握住孟韻肩頭,逼着她正眼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