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剛将陳瑤手裡的湯碗接了過去,就聽陳瑤對方問道:“昨日你說要為本宮效力,可還當真?”
“是。”男人的回答并沒有絲毫猶豫。
“既然你非要來燕京城送死,今日就在城裡陪本宮喝個茶吧。”
***
燕京城内盡數繁華。
陳瑤掀開車簾,看着外面的熱鬧與喧嚣,随口問對面的鄭思:“重返燕京感覺如何?”
他本以為對方會感慨繁華之貌,卻沒想鄭思回道:“沿街乞讨者,比幾年前似乎多了些。”
陳瑤垂下眼眸,将車簾放下時,語氣也有了些無奈之意。
“景國戰敗,能恢複到如今這個樣子,已是萬幸了。”
接着又再次掀開車簾,望着外面的人景,輕聲說了句:“鄭家的事,放下吧。”
鄭思的手指微微蜷動了下,良久隻回了句:“多謝公主開導。”
陳瑤沒有再與他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等馬車停在一間氣派的酒樓跟前時,便示意男人與自己一道下車。
迎客的夥計是心思熟絡之人,對于貴客更是過目不忘。
這間酒樓在京中頗有名氣,夥計見過長公主出現的那一刻,忙将人迎入樓上最好的雅間裡。
陳瑤一邊進了酒樓,一邊對夥計吩咐道:“把這位公子安排到樓下最顯眼的座位上,給他沏兩壺好茶,讓他慢慢喝。”
接着沖鄭思笑了笑:“慢慢喝吧,沒本宮旨意不準離開。”
鄭思大概猜出了陳瑤的意圖,順着她的意,被夥計指引到了最顯眼的位置上落座。
夥計按照吩咐,上了最好的茶。
清茶入口的瞬間,鄭思心裡也生了些感慨。
好像多年都沒有喝過這樣的茶了,更沒有在這樣像樣的地方裡呆過。
但現在物是人非,心境較以前也有不同。
一杯茶過後,便有人認出了他。
“鄭思?”
說話的人是尚書之子錢方,身姿端正,相貌儀表堂堂,為人也是出了名的端正君子。
他剛踏進酒樓,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隻是對方穿着粗布麻衫,跟以往的印象有些不一樣了。
鄭思認出了錢方,兩人以前甚少有過交集,可也沒有什麼過節。
他起身沖錢方見禮:“鄭思見過錢公子。”
錢方近日聽其他人提過,鄭家唯一留下的嫡子鄭思,在大赦前幾日不幸病死。
看到對方如今活着出現在自己面前,錢方也沒興趣多追問,隻當之前聽過的是謠言。
錢方他打量了鄭思幾眼後,朝他走去,一字一頓的說:“鄭家人也配在這裡喝茶?”
說完,他眉頭一皺,聲音帶了些不滿:“但凡有些羞恥心,就該進入寺廟,削發為僧,為景國戰死亡魂整日誦經贖罪才好。”
鄭思神情并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隻低頭不語。
小二正準備将錢方帶到其他的座位上,就看對方一甩一袖,憤然離去:“不必了,真是什麼人你們都迎進去。”
陳瑤座在雅室裡,看着鄭思始終波瀾不驚的神色,沖馮雨感慨了句:“也沒想到這麼快就遭人羞辱了。”
馮雨一時間琢磨不清自己主子的想法,上前問詢道:“要将鄭公子接進來嗎?”
“不必。”陳瑤輕描淡寫,“看着吧。”
馮雨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觀察着樓下的一切。
半個時辰的時間裡,樓下已有數人開始議論。
或驚異或鄙夷,破口大罵,甚至情緒激動到想動手的人,也是有的。
慢慢的,酒樓的人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的人也越來越多。
陳瑤在雅間默默喝着茶,直到一個耳熟的聲音出現。
“喲,這不是餘孽鄭思嘛。”
那日與他在宮中見過面的李成,用有些浮誇不屑的語調在樓下大聲說着話。
“喲,這不是餘孽鄭思嘛。”
陳瑤再次将視線往下望去,就見李成有些醉醺醺的走着路,懷裡摟着一個姿色貌美的女子。
陳瑤一看到對方這副樣子,就想到趙容曾這麼說過李成的。
哪個男人不花天酒地,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或許是因為天子本就可以擁有無數嫔妃,所以妃嫔們也便容易接受,可陳瑤厭惡至極。
李成懷裡的女子衣服暴露,明顯是勾欄瓦舍之人,打量了鄭思幾眼後,沖李成輕聲問道:“那個鄭思?”
“沒錯,我朝戰敗,可不就是他爹叛國害的嘛。”
李成說完,搖搖晃晃的朝鄭思走去。
鄭思以前見過李成,看到對方朝自己走來,遂起身不卑不亢的回道:“鄭思見過李大人。”
“你說你呀。”李成笑了笑,将手搭在了鄭思的肩上,“當初你要是應了與公主的親事,聖上顧及皇家面子,也不會讓你那麼不體面的被人遊街,淪為罪奴了。”
他今日喝了酒,膽子大了些,說話也無所顧忌。
見鄭思并不說話,李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倒是便宜了袁子儀那家夥,不過他死的早,也沒風光多久。”
鄭思一直平靜的表現裡,突然有了些變化。
一直沉默的他沖李成說道:“大人慎言。”
“裝什麼仁義?”李成放開他,神色裡帶着些不屑,“袁家父子不也是因你爹死的嗎。”
說完他又冷笑一聲:“不過或許,我該謝謝你們家。”
他靠近鄭思,低笑着說:“他不死,本大人哪來求娶公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