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件灰白格子襯衫,圍裙的系帶在背後打了個長長的蝴蝶結,随着動作輕飄。
很瘦削的身形,也不太高,衣褲顯得有些空蕩,短發在暖燈下暈出淺金棕色。
雨橫風狂的暮春夜裡,單薄得像枝頭未凋盡的花蕊,輕輕一壓,就要散落滿地。
好在果實已初現雛形,隻要安心等到秋天,就能有所收獲了。
程如箦轉過身,看了眼時間,給鐘暾發去消息「到了嗎?」
「剛到。」鐘暾擦着頭發,回她「住院部的門衛姐姐真好!」【開心】【開心】
「怎麼了呢?是長得很好看嗎?」她笑着回。
對方正在輸入……
半晌鐘暾發來一條新消息,隻有兩個圖案——一條小魚,還有一顆糖果。
「?這是什麼」糖魚?魚塘?
「請你吃糖醋魚。」
很抽象的糖醋魚,程如箦自然而然地問「醋呢?」
「你不是自備了嗎」附贈一整排的doge。
程如箦突然醒悟,扶着額頭向後倒去,氣笑了。「忙你的去!!!」
「收到!」對方回了很乖的貓貓敬禮。
看起來情況不錯。程如箦放下心。
習寒端着白瓷碟向這邊走來,老遠看見程如箦打着字,臉上帶着明媚的笑意,便沒有上前。
她在跟人聊天嗎,看起來很開心。
“這是我們自制的,目前還在嘗試改良階段。下個月正式開始賣,先給你嘗嘗。”
等到人扣下手機,重新開始學習,她走過來,将碟子輕輕放在茶壺旁。
“啊,謝謝。”
“客氣。”習寒笑笑,“有什麼需要盡管叫我噢。我先過去看書了。”
“好的,謝——”
“是我該謝謝你。”習寒看着程如箦,露出今晚第二個舒展的笑容。
一雙杏眼,雙眼皮不太明顯,透出幾分靈動。眉毛濃黑,微微上揚如劍鋒。臉部輪廓清癯,額角有道約半指長的白色傷痕,斜斜擦入鬓角。
難怪鐘暾面對面還能将她認作男同學。
她自己也一樣。不過這學期,終于将習寒的性别撥亂反正了。
其實笑起來挺可愛的。程如箦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想。
“哎,這你點的嗎?”常吟風望望平闆上暫停着的界面,是她看不懂的課後習題,便将注意力轉移到了桌面上。
一壺花茶不含茶,一碟點心,一張稿紙。
程如箦複盤的思路被打斷,幽幽看了她一眼,“送的。”
“這麼好啊?”她拈起一塊椰蓉酥,嘗了嘗,味道還行,就是太甜了。
“啊~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扔下半塊沒吃的。“這人别有居心。”
轉頭又将專心看書的習寒瞪了一眼。
程如箦不明所以地跟着她回頭看,“什麼?”
“那個男的,今晚老盯着你看。”她嫌棄地将白瓷碟撇遠了。
“人家是女生。”程如箦不以為意。
“啊?”常吟風大跌眼鏡,回頭仔細端詳了好一陣。“那,女生就能鬼鬼祟祟地盯着别人看?”
程如箦腦袋有點疼,常吟風來之後她的學習效率直線下降。
“鐘暾今晚什麼事呀?”見人不為所動,便悠哉地玩起了自己的手串,一邊問道。
程如箦歎氣,阖上平闆,收入書包裡。“她家裡有點事。”
“哦。那她上課怎麼辦,請假了嗎?”
“她正常上課的。”
常吟風暗自松了口氣。“那五一,她會去露營的吧?”
豈不是意味着,還有半個月,就可以跟曲河星一起去山裡露營了?
她從江城回來就開始了倒計時,期待着五一。萬一這個組織者掉鍊子,活動真的泡湯了,她上哪兒哭去。
程如箦指縫仍夾着筆,無意識地轉了轉,并不能給出一個确切答案。“這個可能……說不準。”
她心裡猜測,按如今的情況,鐘暾大概率是不會去了。
對了,今晚得提醒下小三,不能履約的話,至少提早告知當事人一下,道個歉。
看來常吟風很期待這次活動,她有點于心不忍,但現實如此。或許不能如願才是常态,所以顯得心想事成格外珍貴。
“啊?”怕什麼來什麼,常吟風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灰暗。
程如箦看着她,歉意地點點頭。
“她有别的什麼安排了嗎?哇,這個小鐘,放我鴿子……”常吟風沒想到自己真的一語成谶。
鐘暾不去的話,曲河星還會去嗎?
“家裡有人……生病了。”
常吟風小聲的怨念驟然止住,震驚地望着程如箦,半晌讷讷地“哦……”一聲。
她的心情跟着沉下去。
對了,得找個時間去探望一下。朋友的家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還穩如泰山,可就有點不妥當了。
“那我可不可……”她想要不就這周末吧。
“其實——”程如箦試圖暗示一點,就當是?補償吧。
“你說。”常吟風看着她。
“你先問吧。”
常吟風表示周末想去醫院探望,能不能告知下地點。
程如箦答非所問,“其實曲河星沒有喜歡過,我。”最後一個字她頓了一下。
她看見常吟風愣住,繼而雙眉上揚,眼睛亮起來,嘴角蠕動着似是想笑。
常吟風陷入突如其來的狂喜,腦海中放起了五彩斑斓的煙花。她忽而意識到什麼,追問:“那你的意思是她喜歡過别人?”
程如箦放下筆,端起茶壺,撿起托盤裡一隻倒扣的茶杯,仍然答非所問,“周末的話,探望的人會比較多。畢竟病人需要靜養——”
她遞給常吟風一杯溫熱的菊花茶。“所以你去問問鐘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