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為什麼被說像孔雀?”
吉田筱從衣櫃裡掏出幾件相當鮮豔的衣服,作為展示敷衍地晃了晃,面色十分僵硬:“額,穿着問題。”
頂着示意”繼續說下去”的目光,她似乎也隻能如對方所願。
“之前穿的太黑而且眼睛哭紅了,被說是報喪女妖。之後就努力了一把,結果似乎努力過頭了——變成花孔雀了。”
“你一定要問我當時為什麼哭嗎?”
吉田毫不介意地笑了出來,但沒有給出答案。
不過,正因為這麼短暫,所以在短短幾十年的相處的隻言片語中,他還是拼湊出了在那個暴雨天之前的,被吉田筱言辭閃爍過去的舊事
——三場死别。
四周坐滿了着裝正式,滿臉肅穆的人員,收音設備,轉播設備占據了其餘的空地。哪怕女流頭銜戰并沒有頭銜戰那麼受關注,但也絕不是什麼小場合。
棋手與棋手之間隔着一張棋台,她跪坐在一邊,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場合,她本該緊張的。
這是頭銜戰,她本該緊張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盛滿了她的口罩,就算她飛快地擦去,下一秒水汽又氤氲了她的眼睛。眼裡的血絲甚濃,每一道淚水流經過的地方都被悲傷腐蝕了,帶着難以忽視的疼痛。
她連父母葬禮上的喪服都沒來得及換下。
大雨傾盆,她的心變得潮濕,隻能沉重地搏動。
「報喪女妖。」
那時的她在赢下比賽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
師父死了。
又是在她的比賽前。
她又一次失去了可以停留的地方。
這次,死亡似乎更加突然,像是一塊沒有感覺到就已經割傷了自己的石頭。
隻不過這個傷口伴随了她很久。
*
她搬了出去。
但把比賽的獎金的絕大部分寄給了師母。
但幾年後,師母還是離世了。
寄過去的錢被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甚至分了一部分遺産給她。
像是在說:
“你也是我們的孩子。”
*
在一個下雨天,她輸掉了比賽,她突然覺得什麼也沒有了,沒有傘,沒有鑰匙。
就算現在仰起頭來,眼淚也不可能留在眼眶裡了。
就在那天,她和一隻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惡魔對上了視線。
“诶,你能看到我嗎?”
漂亮的惡魔輕聲細語地問她。
*
可惜奇幻的故事并不一定有一個奇幻的結尾,人類終将老去,而惡魔依舊。
躺在搖椅上試圖用人類的思維思考的惡魔似乎終于有了結論:
吉田筱害怕死亡,是一個死亡恐懼症患者。
惡魔很難界定自己心底現在莫名生發出的情感究竟是什麼。
“抱歉,原來最後一刻你是在害怕着的啊。”
電視的聲音停下了,工人們似乎來清掃陽台了。
他也該走了。
……
……
……
1001.重逢的
無一郎跟最近的死神對了好幾次的賬目,吉田筱确實沒能對地獄的人口增長作出貢獻,她似乎幹了不少好事,被判定上天堂了。
“啧,解決地獄人口問題應該讓人類少繁殖一點啊。”
無一郎散發的不爽氣息讓地獄的工作人員差點把他登記成他哥哥。有一郎陪在自己家弟弟的旁邊,罕見地沉默。
他不清楚自己這個弟弟到底和人類做了什麼約定,上了天堂的人怎麼會下地獄呢?難不成要曆經一場逆轉的裁判?
*
不知道天堂的時間究竟過了多久。
拿天堂的時間和人間換算,然後再拿人間的時間和地獄換算,可以得到天上一天,地獄裡會經過一個相當恐怖的數字。
好在,惡魔十分擅長等待。
*
“聽說了嗎?居然有人類被從天堂上貶下來了。”
“上一個是誰?我記得似乎是個天使來着。”
有一郎一邊和自家弟弟瘋狂往那邊傳送,一邊暗自吐槽道:“不是吧,這還真能……”
而且這樣的話,似乎也不會算無一郎業績的問題,難道她還真是個天才??
*
吉田筱從惡魔大廈中走出,她剛剛結束針對天堂向地獄移民的各類盤問,然後各種惡魔都對她噓寒問暖。
還有甚者已經開始用他們的尾巴去探測她的情緒了。
“為了解決地獄人口問題,大家都這麼拼的嗎?”她一邊下樓,一邊吐槽。
等到走出大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像是一對木人樁一樣等着自己的兄弟倆。
不妙啊,這倆看起來都很煩躁啊。
“哈哈,原來天堂到地獄是通過直達電梯啊……”
她有些尴尬地撓頭,早知道就不從這個門走了。
“讓我等了好久。”
無一郎抱着手,冷冷地問候着。
有一郎還在一邊添油加醋地點頭。
事到如此,她也隻能:
“非常抱歉。可我是在天使面前誇惡魔誇了好半天才被貶下來的,我已經很快了。”
“在天使面前贊美惡魔?你還真是第一個鑽空子也要到地獄來的人。”有一郎說。
無一郎沒有說話,似乎在跟她賭氣。
“我們終将在地獄重逢,這是你說的,我現在也算是原住民了。”她掏出地獄長期居住證,在無一郎眼前晃了晃。
好吧,惡魔并不會像貓一樣因為有東西在眼前晃動就會撲過去。
“65歲,日本平均壽命比你高了快20歲。”無一郎低着頭用着陳述的語氣。
莫名有一種不合格産品接受檢視的感受,原來是嫌自己活的太短了。
惡魔,也會因此悲傷嗎?
“我已經很努力了。而且生命的質量在于厚度,不在于長度嘛。”
在天堂重獲青春但精神上還是65歲老太的人類說道。
“這輩子我活的很開心了。”
人類總是在掩飾,嘴上說着開心的時候,也總還是有着悲傷的底色。
“在天堂有和家人,師父師母好好道别嗎?”
“原來你猜出來了啊。”她再一次驚歎于惡魔的聰慧,點點頭:“好好道别了。”
有一郎:“你真的想好了嗎?要在地獄久住什麼的。”
吉田筱繼續點頭。
無一牽起她的手,說:
“走吧,現在無論高興還是悲傷,你都能一直看到我們了。”
“你們倆越來越像人類了吧。”
本以為兩隻惡魔會異口同聲地否定。
“沒有。”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