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塊碎片，都是白肆的一段記憶。

有一塊咻地墜落進辰清身體，點點光芒融入他體内。他閉上眼，看見了小時候的白肆。

寒冬臘月，他衣衫褴褛，在泠玉仙君懷裡縮成一團。冷風吹過，瑟瑟發抖。

泠玉仙君一手抱着他，一手掐訣禦劍在遠人關上空穿梭。白肆偷瞄着泠玉仙君寒若冰霜的臉色，抖也不敢抖得太厲害。

乖得令人心疼。

辰清睜開眼，稍緩了緩，指尖試探性地觸碰其中一枚碎片。

依舊是白肆，不過年歲比方才稍長，穿着精緻的冬裝，小臉埋在毛茸茸的圍脖裡，和泠玉仙君一起坐在路邊的小面攤上。

不多時，面攤老闆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銀絲面，白肆三兩口吃得幹幹淨淨。

“師尊，這家面真好吃。”白肆扯了扯泠玉仙君衣袖，滿臉寫着“再來一碗”。

泠玉仙君轉頭對面攤老闆道：“老闆，再上一碗面。”

白肆眼睛亮了。

不多時面攤老闆笑着端來一碗面，他走近時，泠玉仙君眉峰微蹙，擡頭飛速将面攤老闆掃視了一遍。

電光火石之間，兩根筷子飛出，穿透面攤老闆手掌，面摔在地上，滿地狼藉。

不止是白肆，就連辰清都被這一變故驚了一驚。

泠玉仙君起身拔劍，将白肆護在身後。周圍七八個大漢跳了出來，将他們團團圍住。

面攤老闆捂着受傷的手掌，獰笑着道：“既吃飽了，那就一起上路吧。”

泠玉仙君提劍便打，那幾個大漢人雖多，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泠玉仙君縱然無懈可擊，但他身邊的那個孩子，可不一定。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柄刀就到了白肆面前，泠玉仙君目光一寒，反手一掌轟了過去。

但他要護兩個人，總有看顧不來的時候。

面攤老闆瞧準時機閃了過來，想要劫持白肆。

刀鋒從白肆面前劃過，血色在泠玉仙君胸口綻放。

“師尊！！！”

泠玉仙君捂住白肆的眼睛，利落地抹了面攤老闆的脖子。

一幕一幕，春去秋來，白肆身量雨後春筍一般迅速抽條。

腳下空間急劇搖晃起來，白肆踉跄了一下。辰清下意識地伸出手，将白肆牢牢抱緊。

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辰清餘光中似乎瞥見了一角素白的衣袖。可找過去時，卻沒看見預想中的人。

仿佛是一隻潛藏在白肆記憶的縫隙裡的幽魂，揣着對徒兒的牽挂苟延殘喘。尋找機會出來遠遠瞧了一眼白肆，心願已了，一縷殘魂便回到了該回的地方。

辰清注視着不遠方的虛空，對不知是否存在過的泠玉仙君無聲道：“你放心。”

………

………

一片漆黑與動蕩中，白肆的呼吸噴吐在他頸窩，彼此的心跳聲咚咚咚咚響。

那張禍國殃民的臉近在咫尺，辰清低頭，恰與那雙烏黑清澈的眸對了正着。

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深濃的影，猶如蝶翼緩慢張開，與他視線對上的一瞬間，辰清的心跳漏了半拍。

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