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汀·勞倫,對聲音異常敏感。
肖翰走近的時候,他觸摸空氣的動作,忽然停住,側過頭,一動不動,對準肖翰來的方向。
“……你好?”克裡斯汀嗓音單薄,有點警惕。
“你好,克裡斯汀。”肖翰停在他面前,語氣寬慰地說,“是我回來了。”
刹那間,克裡斯汀宛如一尊雕像,整個人在原地僵住,數十秒之久,不可置信地呓語:“……将軍?”
“是我,克裡斯汀,我回來了。”
……真的是。
将軍。
一瞬間,克裡斯汀渾濁的眼底,有兩行清淚流出。
他等肖翰·萊安,已經整整7年。
将軍逃獄的消息一經傳出,他便整日提心吊膽,無時無刻不在跳動的心髒,也是在為将軍跳着。
這些年,他做的工作雖然都是低回報,但加上以前的積蓄,一張飛票的錢,差不多已經存滿,為的就是這天。
隻要他先一步搞清,将軍去了哪裡,他就會砸鍋賣鐵,立刻動身。
在那之前,他傾盡所有心力,向上天祈禱将軍平安無事,每晚誠心禱告。
可現在,将軍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居然不知道怎麼辦了。
“将……将軍。”克裡斯汀上前一步,哆嗦着摸索到肖翰的手,緊緊抓在掌心裡,難以置信,這是現實。
他語無倫次地說:“真的是你……将軍。我……克裡斯汀……我,我在這裡……這些年你還好嗎?”
“放心,這些年我很好。”
肖翰抽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輕緩卻清晰地說:“克裡斯汀,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感受,因為我也一樣。但更多的話,我們應該找個更隐蔽的地方,再說,你……先平複一下心情,好嗎?”
也許是錯覺。
他總感覺,将軍比從前柔和不少,說話風格不再那麼犀利堅硬。
克裡斯汀立馬聯想到監獄。
一定是将軍和聯邦監獄那些家夥,硬碰硬,行不通,将軍才會變成這樣。想到這裡,克裡斯汀更加難過,笃定肖翰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但這裡确實蟲多眼雜,他擦去眼淚,強行理智說:“将軍,我們應該去哪裡?”
“我買了一套房子,在蕪漠區。那裡是目前最好的藏身之地。”肖翰說,“你跟我一起去吧,以後我照顧你。”
克裡斯汀想到什麼,顯然,怕肖翰因自己受到拖累,他說:“不,将軍,你不用花心思照顧我。雖然我現在看不清,但不妨礙我做事情。隻不過……”
看見他為難的表情,肖翰以為他是在擔心工作——因為此時,克裡斯汀穿的衣服,是停靠海工作服,背後寫着“清潔”二字。
肖翰問:“你打算,接着在這裡工作嗎?”
“當然不,将軍,現在對我來說,這些工作已經沒有意義,我将誓死跟随你。”
克裡斯汀說:“隻是,你還是别和我住在一起,半月前,我在星獸潮裡,撿到一隻重病受傷的蟲崽,他現在還躺在我的休息室裡,間斷發熱。将軍如果需要我,我随叫随到就行……”
“蟲崽?”
“是的。”
聯邦生殖廠所有的蟲卵,孵化成功後,蟲崽們都會進入溫室長大,直到3歲,被随機送往各個初級軍校,進行初步訓練與篩選,不會有例外。
一個健全的蟲崽,怎麼會重病受傷,然後出現在星獸潮裡?
克裡斯汀看出肖翰疑惑,說:“我也不知道,将軍。他就那麼出現在荒漠裡,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怎麼長這麼大的。”
肖翰想了想,說:“無論如何,一個生病的蟲崽而已,不會拖累的。你們跟我一起回去吧。”
……
肖翰運用頂配光腦的檢查功能,為蟲崽全身掃描,得出結論:
“是長期營養不良,導緻的抵抗力低下。剛好家裡什麼蔬菜瓜果鮮肉都有,這幾天給他好好養養。”
在營養液維生的星際時代,蔬菜瓜果鮮肉,是奢侈品,營養豐富,大多數蟲族,一月隻吃得上一次。
找系統購買這套房子時,系統就已經把各個方面安排妥當。為慶祝宿主,這幾日獲得超凡勝利,蔬菜瓜果也統統備齊。
對于這些,克裡斯汀絲毫不意外,因為他知道,将軍自有人脈和方法,獲得資源。
“問題是,”
肖翰向後倚靠在皮椅上,姿态優雅閑适:“這蟲崽14歲。像他這麼大的蟲崽,都在軍校裡,進行封閉訓練,怎麼會出現在荒漠裡?後頸腺體先天發育不完全,沒有生育功能,沒有蟲族供養,他能活到現在,已經不是奇迹能夠形容的。”
克裡斯汀沉默片刻,歎息說:“将軍,原諒我撒了謊。”
“事實上,我早在7年前就撿到他了,沒錯,就是在你被判入獄後。他确實出現在荒漠裡,那時他小小一隻,才7歲,灰頭土臉,見到我就龇牙咧嘴,嘴裡不斷發出古怪的聲音——”
“可我一看,他是白金維塔蟲,就動了恻隐之心。”
克裡斯汀說:“我收養了他,我不敢把他交給聯邦政府,你知道,他們會殺了他的。”
肖翰知道。
這蟲崽沒有生育功能,算是殘疾蟲的一種。他出生後,應該被生殖廠自動劃分,為“殘次品”,然後交給殘蟲所處理。
在“芝恩”的身份設定裡,殘蟲所這地方,出現過,絕非什麼聖賢之地。
實際上, “芝恩”能活到殘蟲所倒閉,已經是福氣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