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缟一定會死的。
這不是魏青對劇情的盲目信任,是出于對主角的觀察。
他太狂了。
每次魏情人周末去主角家受苦受難的時候,魏青都覺得亓缟不是在調戲他,就是在挑釁别人的路上。
這絕對就是在作死吧?
魏青自覺莫名拉了主角愛慕值的自己是個變數,而作為變數離開後,亓缟又恢複到那種莫名的小白花劇情裡了,然後在周末會晤時挽起袖子給魏青賣慘。
他面上梨花帶雨雙眼微紅:
“我明明幫了他,為什麼他會找人撞我呢?”
魏青:“?撞你?你還好嗎?”
“還好哦,自行車。”
等下這個情景應該是想讓魏青說點關心的話,快想。
他明顯就是演的,我為什麼還要想安慰的話?可能是命不好吧。
魏青深呼吸,握住他的手,神情莊重:“辛苦了。”
亓缟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兩秒,然後微笑着傾身——對方不會安慰沒關系,他會自取自己想要的安慰。
不過是親兩下,衣服領子都被扯得亂七八糟,魏青感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正義地站起來,離床沙發桌子等遠了一些。
亓缟和他一起靠在窗前,整個城市的夜景一覽無餘,夜風送涼,總覺得兩個人手上缺了點用來慶祝的香槟之類的。
亓缟:“魏青,在新學校怎麼樣?交了新朋友嗎?”
魏青:“還好,還沒有交朋友。”
沒有亓缟的世界實在是正常多了,這群腦子正常的人根本就不會管魏青睡覺還是在玩,魏青突然奮發圖強才是他們需要警惕的,因為這意味着這人要跟他們搶獎學金了。
亓缟大方道:“你也可以試着交點朋友。”
魏青:“我不擅長交朋友,我不像你那樣招人喜歡。”
亓缟越聽他這樣說就越歡喜滿意,他哪裡不讨人喜歡了,明明渾身上下哪裡都讨人喜歡,不過同時他也想到另一件事——為什麼他以前不這麼覺得?這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不重要。
少年咧開鮮豔的唇,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樣緩慢貼近,張開雙手虛虛攬住對方,這是一種完全掌控的方式,他輕聲說着:“你愛我嗎?你願意愛我愛到為我去死嗎?”
魏青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你親手給我寫的。”亓同學揚起下巴提點道。
噢——魏青恍然大悟。
那該死的六千字空話。
他已經不記得内容了,隻記得和物質沒有半點關系,全篇都是口頭奉獻,用鮮血、玫瑰、熱吻去表達愛意,就是不提錢。
作者應該死也沒想到會有人死死纏着他非要他兌現寫在裡面的愛情。
“願意。”魏青開朗地點頭。
少年開心了,揚起笑容。
“那就好,千萬不要讓我發現你臨陣脫逃。”
魏青閉了閉眼,笑容勉強。
“這種事不會發生的,現在是和諧社會。”
他煞有其事地表演道。
“别吓我了。”
“萬一呢……”
主角哥松開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小刀削蘋果,這小刀看起來很鋒利,他削得很快,果皮是偏冷發紫的深紅色,襯得他手指白皙清透,吹彈可破。
“誰能保證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他用刀尖劃出一個三角形的小塊,挑出來遞向魏青。
魏青愣了一下在接過來和拒絕之間選擇了直接張開嘴。
主角挑了挑眉,看着他咬住,接過來,并吃完。
魏青感覺他的目光非常奇怪,就好像他臉上有什麼東西,特别值得人關注。
顯然,有些人把這個行為視作挑逗。
亓缟把刀和蘋果放下。
撲過去捧住魏青。
“唔…唔唔?”
*
接吻這一趴是怎麼也跳不過去了是吧?
他仰躺在台面上一呼一吸地喘氣,記起棘手的書信,可口又可憐地試探:
“如果……我有的話沒做到怎麼辦?”
亓缟渾身上下都寫着滿意,他非常淡定地回答:“放心,就算再生氣,我也舍不得讓你受傷害,誰叫我這麼愛你呢?”
魏青總結以往案例,直覺不好,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我說了違心的話,那一定是我有苦衷,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為了你。”
亓缟望向他,沒說話,過了幾秒忽然清脆地笑出聲:“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又沒說要對你怎麼樣。”
倒像是早有預感一樣提前說了謊話,怎麼了,是覺得我不可信嗎?
亓缟像是想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大方地展現着笑顔,他本就明豔的面容更像浸了蜜一樣甜。
“其實我還挺期待你做些什麼,那樣我就有理由把你關起來了。”
“……”
*
那天還是來了,魏青看着發送到這裡的求救信息,猶豫着奔向目的地。
他來撿人頭的,對,撿真頭。
劇情早就被主角打亂了,可是該死的天道偏心眼地裝做沒看見,屁事沒有。
劇本是這樣寫的,說是魏青作為一個暗戀者尾随主角來到班級小團體的秘密基地,他原本隻想遠遠地看着他就好,卻發現他們推搡之間發生了命案。
魏青感覺寫這個本子的作者腦回路一定有問題。
因為這些人既沒有害怕也沒有人報警,大家居然在哄搶主角的屍體?
魏青當時就狠狠打了個問号“?”。
似乎是害怕讀者看不懂,還在作話裡備注:小受美成欲望啊你們懂不懂那種感覺~啊啊啊
魏青: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但作為暗戀者的他不僅懂還特别有種地搶到了頭,為後面他能夠複活主角的劇情作下了鋪墊。
魏青當時看着這一段,心情是卧槽的,表情是難以言喻的,拳頭是申請出戰的。
無論這個破劇本怎麼樣,魏青他必須要拿到頭,要不然這個牛叉又變态的主角就沒辦法複活,後面的劇情也不會發生了。
魏青複盤後惱羞成怒摔劇本:作者,看你幹得好事!
魏青糾結着該怎麼把這麼一個明晃晃地帶出去,以及……怎麼上去搶頭?
魏青痛苦捂臉,天呐怎麼會變成這樣。
最終他還是站起來,告訴自己冷靜。
人生就是大腸包小腸世事無常,時不時還會因為主角的不正常犧牲直腸。
他站起來了,昂首闊步,擡頭挺胸,他要去義正言辭地揭發他們,告訴他們什麼才是正确的,告訴他們他已經報警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然而到了現場這群人反而沒想象中的那麼鎮定……
因為魏青來得正是時候。
人剛死啊?喲?
哇他終于把自己作死了(不是)。
大片的血迹蔓延在幹淨乳白的大理石台面,頭頂雕花的圓盤吊燈打着圈兒地照耀着這群人臉上如同打翻的顔料盒一樣精彩非凡五彩斑斓五花八門千變萬化的神情……
“亓缟!”魏青驚呼,“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魏青滿臉震驚,如同戲神上身,震驚中帶着一絲恐懼,恐懼中帶着一絲竊喜。
“不是我……我們隻是想問問他到底更喜歡誰……”站在亓缟屍身一側的女孩驚慌失措,她捂着嘴,指甲上是鮮紅的指甲油,不過此等情境下更像是妖孽挖人心留下的血迹。
魏青戲精之餘眼睛往旁邊瞟了一眼,這應該都是喜歡主角或者嫉妒主角的人,成年少年,男的女的,高矮胖瘦,柔情似水,熱情似火,漂亮的普通的無一幸免,各個都很鮮明,氣質迥異認知互悖,卻都因為主角齊聚一堂甚至争風吃醋,魏青默默感歎,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精彩了,可惜他是炮灰不能身臨其境仔細看看。
而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就要冒犯這幾位了。
在他開口之前,有位戴着眼鏡的學霸氣質男十分有條理道:“死都死了,不如想想怎麼解決。”
“是啊,接下來怎麼辦?”可愛畫風的萌妹子垂頭喪氣,“亓哥哥居然死掉了。”
學霸:“你們知道什麼犯罪最難被查出來嗎?”
體育生弟弟舉手:“随機犯罪。”
學霸:“……算了,你就當沒聽見吧。”
這邪惡的家夥開口就是:“有人看過《東方快車謀殺案》嗎?”
“隻要我們口供一緻,别人就查不出線索,隻是這個危機需要我們所有人齊心協力……”
他們私聊兩句就眼神一緻地看向魏青。
多麼危險的眼神,感覺地上的屍體要多一具了,他們還不會好好安葬魏青。
魏青:“其實我也挺讨厭他的。”
魏青突然就抑制了正義感并且反水,隻是沒反到位。
“也?”很好,校霸已經按耐不住自己的拳頭了。
他們怎麼會讨厭亓缟?都是愛得死去活來,魏青這一下直接拍到了馬腿上。
魏青裝沒看見,扯開領口,露出一串紅梅似的吻痕,眼眶濕潤。
“他一直在強迫我。”
男孩抽了抽鼻子,哽咽的聲音難掩快意。
“我承認我之前短暫迷戀過他,但現在不了,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他私底下有多惡劣。”
一個跟他差不多高皮膚白嫩水潤的男孩子忍不住了,咬牙切齒道:“你是在炫耀嗎?”
特麼的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
魏青捶胸頓足,還在努力牽頭:“不管你們信不信,總而言之我不會揭發你們,如果你們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們處理屍體,我親戚在醫院的太平間工作。”
太平間?少男少女們竊竊私語。
“是的,而且裡面的屍體會定期運到火葬場焚燒,混入其中完全沒問題,但是,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他們很不贊成,不,是群情激奮。
“焚燒?”“你要火化他?”“你怎麼敢動他的臉?”……
魏青内心默默無語,不是,這群變态什麼意思,屍體不焚燒你準備幹什麼??
就因為這個過于正常的處理方式,魏青和這群變态談崩了,他們選了另外一個處理方式。
詭計多端的眼鏡男扶了扶眼鏡,微笑開口:“我媽媽是做生物研究的,我們家有福爾馬林,還有松香~”
魏青心頭浮現大量卧槽,心道跟你們這群變态比我還是輸了……沒寫具體處理方式的作者我要給你差評。
他們圍過來準備把魏青也一塊兒做成标本的時候魏青眼疾腿快地跑掉了。
回去的路上,他暗自痛苦:主角哥,這我是真救不了,不行你就别活了吧?
夜風很涼,涼爽的風透過身體帶走汗液。
魏青腦子清醒了點,忽然覺得沒拿到也不算什麼,大不了他還可以給每個人塞複活小冊子嘛,他們都那麼喜歡他,說不定就有良心發現的想要複活主角。
劇本歪成這樣都沒事,換個人獻祭又能怎麼樣?
真是個好主意。
魏青誇了下自己安心回去,主角這套房子應該住不了多久了,最多十天,就會有人上門調查。
他洗了個澡,心态放松,擦頭發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魏青擦頭發的手停下來,思考是隔音不好還是小偷?
可是這棟房子是别墅,哪來的鄰居?
難道是小偷?
他穿好睡衣,打開門,慢慢走出去。
客廳的燈被關掉了,除了浴室還亮着,一片漆黑。
魏青摸索着去開燈,歐式複古風的開關布局很巧妙,也很遙遠。
魏青不知道絆到了什麼,重心不穩向前摔去。
沒摔到地面上,摔在一個軟乎乎的墊子身上。
然後墊子就長出了手腳,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成精了,死死扣住他的四肢。
暖色調的燈光無需重複開啟,逐個點亮,眼前出現了一張絕對不可能出現的臉。
魏青懵了。
始料未及的驚慌讓對方有了可乘之機,魏青拼盡全力未能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