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尴尬的沉默過後,姜頌首先有些受不住地輕咳了一聲,擡起手捏了捏有些發熱的耳垂,結巴着轉移了話題:“那什麼,化學還真挺神奇的哈。”
“和物理比呢?”
旁邊的少年頭也沒擡,似是随口問了一句,但在她沒注意的地方,他稍稍别過頭,阖了下淺薄的眼皮,擡手摸了摸發熱的耳垂,慢慢松了口氣。
姜頌沒有注意到他這一異常,聽到他的問題,低下頭看着手上的銀瓶,撓了撓頭發,神色露出幾分思考,最後中肯地點了點頭,回應:“和物理不相上下吧。”
聽到這句話,陸北嶼偏過臉來,一雙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輕輕掃了掃,然後眉尾上揚,對她的話來了興味,彎了彎唇:“你不是不喜歡化學嗎?”
此刻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實驗室的燈亮着,兩人已經做完實驗,他和她都搬了個椅子坐在實驗台前面,書包和實驗報告放在一起。
幾句聊天過去,兩人剛才的尴尬總算被沖刷了幾分。
姜頌用手撐着腦袋,轉過腦袋,對上他的目光,語氣很是自然:“可是這兩者并不沖突啊。”
她拿起那張實驗報告,端詳了幾秒後,緩慢說道:“我覺得,我們所學的任何學科都有它不可否認的獨特魅力,裡面的知識如宇宙般浩瀚無窮,我們自始至終所學的,也不過是鳳毛麟角而已。
“但在反複的考試與學習壓力下,我們沒有辦法真正地去體會他們的美,所以對于我,喜不喜歡這門學科,并不代表着我就有權利去決定這門學科到底好不好。”
說完後,她皺了皺眉頭,但又很快舒展開,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又忍不住偏頭看向他,一本正經地信口開河:“其實要是沒有考試的話,我一定可以好好學化學的。”
難得兩個人這麼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說說話,陸北嶼把胳膊懶洋洋地搭在桌沿處,腰稍稍塌下來,神情比較放松,耐心聽着她一邊低頭寫着剩下的實驗步驟,一邊平和地分出心思來和他說完那些話。
原本聽到這句話,陸北嶼唇角一扯,高低要給她整兩句過去,可接觸到她眼裡的糾結時,陸北嶼的心思卻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慢慢飄遠了些,莫名想到前幾天,徐未來跟他說姜頌擱那一坐,再彎腰一笑,就跟個小吉祥物似的,還挺招人。
那考不好試,傷心難過的時候呢?
陸北嶼眉梢微動,喉結上下滾動了些,也不知怎的,對上姜頌的眼,鬼使神差地順着她的話說了一句:“這有什麼難的,我教你。”
話一出,兩人皆是沉默。
陸北嶼神色故作如常,
姜頌表情十足驚疑。
正好這會她寫完,放下筆,轉過頭來,看向他,語氣怪異地應了一聲:“喲,陸北嶼,太陽打西邊上來了。”
她想到什麼,看着他,神情越發地詭異,幽幽地看着他:“你該不會是想,以此為條件,到了下次物理考試的時候,好讓我讓你兩分?”
姜頌今天下午的時候,終于想起來她在哪兒見過陸北嶼這個名字了。
他不就是那個光榮榜上,所貼着的單科第一旁邊她經常挨着的那個人麼。
她總是物理第一,而他是化學第一。
兩個人的名字總連在一塊。
姜頌突然還記得,之前江澄橙好像還說過,這個陸北嶼物理也很強,隻不過每次都被她壓一頭,連她都注意到了,隻不過當時姜頌也沒把她的話當成回事。
畢竟俗話說得好,被人記住的,永遠都隻有第一。
可惜世事難料,誰能想到當初毫無交集的兩個人現在獨處坐在一起做實驗?
陸北嶼聽到她的話,頓時有一種好心當作驢肝肺的無語和憋屈,冷笑了一聲,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就跟提醒她似的,面無表情地朝她斜睨來一眼,語氣冷淡還帶了點不屑地來了一句。
“我要真有這想法,除非學校現在立刻停電。”
話音剛落,“唰”地一下,整個教室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仿佛一下子被人推入了黑暗夢境。
姜頌:?!!!
陸北嶼:“……”
外面很快斷斷續續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
黑暗中,少年無語地抽了抽唇角。
不是這學校,真跟有病似的。
非挑這時候斷電?
直到一片漆黑中,響起了姜頌吞咽口水的聲音:“陸北嶼,真……真的停電了?!”
這麼靈的嗎?
他不會是瑪雅人的後代吧。
可在她說完之後,很長時間裡整個教室都隻有她的聲音,陸北嶼就像消失了一樣。
姜頌頓時慌了神,因為四周都看不見,更何況還處于陌生地方,她有些緊張,連忙伸出手往前方慌慌張張地走去,同時手在空中揮劃着:“陸北嶼,你倒是吱個聲啊。”
因為速度有些快,她的手無厘頭地往某個方向剛揮過去。
結果一聲清脆的“啪”聲在沉默的空氣中很突兀地響了起來。
姜頌不動了,神色僵硬,如木雕一樣保持着揮手的那個動作。
而距離她半米遠的少年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抿着唇,微垂着眼,默默擡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側臉那裡,感受到火辣辣的一片後,這才慢慢直起了身,将放在凳子上的書包裡的手電筒拿了出來。
那幾分鐘内,他正彎腰找放書包的椅子,結果就遭遇了無妄之災。
不一會兒,姜頌很小聲地說了一句話:“剛剛我好像打到了什麼東西……”
陸北嶼冷冷瞅着黑暗中說話那處,毫不客氣地嗆了聲:“你剛剛打的是我的臉。”
說完後,他拿着手電筒,摁開了開關,那一刻,刺眼的燈光響起來,照在他的下巴上,同時伴随着,還有女孩一聲尖銳的叫喊聲:“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