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文藝彙演定在10月21号,國慶過後的第二個星期五。
付青橙周末報了節目單,周一就出了曲目,輔導員通知她下午到音樂教室進行第一輪試唱。
放學以後她沒有和室友去食堂,揣着早晨出門裝在書包裡的面包,簡單撕開吃了兩口,在門口刷了輛共享單車趕去教室。
風吹起落在肩頭的長發,太陽昏黃暖熱,高低不一的教學樓被切割成不同形狀的影子,校園裡種的白楊樹一棵一棵往後倒退,路上經過學生。
到了地方,教室已經來了幾個學生,分散坐在台下,低頭翻動手裡的本子。
音樂老師在舞台上調試音響,旁邊有幾個工作人員。
付青橙看了一眼,走到責任老師那裡領号碼牌。
11号。
看到自己的排序,付青橙點點頭。
等候區的位子沒有劃分名字,付青橙走到靠近舞台的一排座位,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書包側袋裝了她早晨出門裝的水杯,身邊一陣香風掠過,付青橙沒有在意,擰開瓶蓋正準備喝水,一道目光忽然落在她身上。
察覺到對方的視線,付青橙握着水瓶的手頓住,她停下喝水的動作,擡頭。
尹佳諾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站在旁邊,她低下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付青橙臉上一愣,忽然想起上次在食堂,她和盛放搭桌吃飯,尹佳諾也是用這副表情盯着她。
“尹佳諾,17号。”
責任老師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尹佳諾回過神,最後看了眼付青橙,她走到桌邊拿号碼牌。
學生陸陸續續進入教室,音樂老師調試完音響,手裡拿着一張名單。
扶着話筒站在台前,音樂老師垂下眼睛,報出第一組試唱學生的名字。
“董承輝、葉柯、江瀾心......”
被叫到名字的學生一一走上舞台準備,付青橙數了數自己的排序,五人一組,她被分在第三組。
試唱沒有伴奏,完全純粹的清唱。
付青橙看着排在第一的男生接過老師遞來的話筒,從書包裡拿出耳機,放進耳朵裡戴好。
以前在四中的高中班主任跟她說過,參加比賽,為了最大限度發揮實力,一定切忌過度關注對手。
她牢記教誨,所以每次文藝彙演,都會提前帶一副耳機在身上,在等待上場的過程中,聽手機裡的音樂打發中間比賽的時間。
一首歌平均三四分鐘,半個小時過去,付青橙坐在椅子上摘下耳機。
試唱效果良好,音樂老師抱着手臂站在一邊,滿意地點了點頭。
六月份的仲夏歌會也是這個老師帶他們排練,他對付青橙還有印象,臉上挂着欣喜的笑,他接過付青橙遞還回來的話筒。
“不錯,一直保持這個狀态,校慶那天一定能一鳴驚人。”
聽到老師這樣說,付青橙便知道這次初試十拿九穩了。
心裡的安全感又多了一分,吐了口氣,她斂下心神,對着老師鞠了一躬,“謝謝老師。”
*
共享單車就停在教室外面。
付青橙背着書包下台階,舞台上的試唱還沒結束,一陣腳步聲過後,裡面傳來一個清甜的女音。
“大家好,我是尹佳諾,我給大家帶來的曲目是......”
書包放進籃筐,付青橙腳踩上踏闆,車子朝前滑去。
附近教學樓在改建,付青橙騎車行駛在路上,隻看到兩三個學生。
前面轉彎的地方有個陡峭的斜坡,付青橙扶着把手,減慢行車速度。
“付同學。”
正神情專注地盯着路面,後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按住腳刹,付青橙把車停在路邊,她回過頭,一個穿着中山裝的老人從旁邊的小路走過來。
付青橙有輕度近視,不戴眼鏡距離遠一點就看不清,她沒出聲,扶着把手等在原地。
停車的地方種了一排楊樹,天色接近傍晚,風聲簌簌,寬大的樹葉嘩啦啦響動。
老人手裡提了一個保溫桶,走過馬路,兩側路燈亮起,付青橙眼前的視野變得清晰,她怔忪地愣在原地。
“鐘,鐘叔?”
居然是上次盛放帶她去吃飯的那個小樓的管家老爺爺。
“原來付同學還記得我,真是榮幸。”
鐘叔須發花白,眼尾皺紋痕迹明顯,他笑了笑,語氣和藹,“你現在有空嗎,我有東西想給你。”
付青橙低下頭,鐘叔手裡除了保溫桶沒有拿别的東西。
付青橙對老人家一向都很尊敬,不好意思說出拒絕的話,頓了頓,她說,“好呀。”
車靠路邊停好,付青橙摘下手腕的發圈将頭發紮好。
“這兩天學校不是要準備下個月校慶嗎,表小姐要跳古典舞,我給她炖了補湯,聽說付同學也參加了,順便幫您也炖了一份。”
伸出手,鐘叔将保溫桶的蓋子打開,一股鹹香的味道撲到鼻尖,付青橙低下眼睛。
“這是鹹竹蜂,兩廣那邊喜歡拿這個和瘦豬肉一起煮湯,你這次校慶唱歌,喝這個對嗓子最好了。”
付青橙接過保溫桶,她沒吃過這個東西,好奇心被勾起,捏着勺子,她撈了一隻鹹竹蜂出來。
顔色黑乎乎,比蜜蜂的個頭大。
她放在眼前左右看了兩眼,想起什麼,轉過頭。
“鐘叔,你是廣東人嗎?”
鐘叔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在一邊,聽到付青橙的話,眼睛眯了眯,眼角皺紋加深。
“是啊,我是廣東肇慶人。”
提起家鄉,鐘叔的話明顯變多,他擡眼看着遠處的教學樓,過了一秒,又說,“少爺家祖籍在廣州。”
付青橙抱着保溫桶一愣,她在鐘叔旁邊的台階坐下,靜了靜,轉過頭,“可是他沒有南方口音啊。”
“那是因為少爺從小就說普通話。”
鐘叔看着她,“這是盛家家規,不管是在家還是出門在外,盛家子孫都要把普通話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