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宛宛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那我要一套金色的頭面,還有……”
兩人絮絮低語了一會兒,緊張的氛圍終于一掃而空。
數百裡之外,就在沈懷遠到達南平之時,許妙愉剛剛從疾馳的馬車中醒轉過來,掀開車簾一看,馬車正在沿江岸邊的平坦大道行進,兩岸山丘連綿不絕,江水波濤洶湧。
身處這樣的名山大川之中,很難不讓人感慨人類的渺小。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回身放下車簾,對車廂中另一人說道:“你真要去江夏?”
“去,怎麼不去?”景珩含笑說道,将她拉入懷中,修長的手指勾起她胸前的發絲,“就算他們不來找我,我遲早也要找到他們,沒想到反倒是他們先沉不住氣了。”
許妙愉不禁沉思,先前景珩名聲雖響,但手上兵力不多,又隻占有蜀地,盧嘯雲等人防備他,但畢竟最大的敵人是夏朝,所以沒有别的動作。
他們恐怕也料不到,短短兩月之間,景珩的勢力竟能壯大至此,以至于兩方雖同屬越朝,反而将他視為頭号敵人。
眼下夏廷仍在,這邊卻已經開始内讧,她實在覺得不妥,可又無可奈何,隻能勸道:“我們何不直接從江陵去襄陽?”
景珩深深看她,“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我與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避免,與其随時擔憂他們在背後捅刀,不如就在這次降隐患徹底解決。”
他話語中的肅殺之意已毫不掩飾,許妙愉聽得心中一驚,順着他話中的意思,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忠心不二,為了不與皇室起沖突,一味忍讓,最後卻落得那般下場,或許他說的沒錯。
她不禁擡頭看向他,隻見他又微微一笑,輕撫她的長發說道:“放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會冒險。”
話雖如此,一天之後,當他們到達江陵,在江陵見到了秘密從襄陽前來的許望清之後,景珩還是提出了讓她留在江陵的想法。
這回,她更加堅決,“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誰都看得出來,局勢已經緊張到無法調和的地步,這種時候,讓她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未知的結果,還不如讓她直面危險。
更何況,他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她也不想與他分開。
景珩早有預料,沒有再勸,倒是許望清拉着她到一旁略勸了幾句。
面對自家的兄長的愛護之情,許妙愉态度也強硬不起來,便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一說了,許望清聽後,沉默許久,總算沒再堅持,隻讓她注意安全。
許望清匆匆而來,本就是為了與景珩商議接下來的用兵策略,兩人商議一天之後,他又匆匆啟程回襄陽去了。
他離開之後,景珩和許妙愉便踏上了前往江夏的道路。
江水滔滔,船行如織。
許妙愉站在甲闆之上,手握住欄杆,感受着江上清風吹起她的長發,江水拍打着船身,濺起絲絲涼涼的水霧,濕潤了她的發梢。
兩岸是熟悉的風景,峭壁絕崖,翠樹成蔭,山頂纏着雲霧,山間傳來鳥鳴猿啼。
一個多月前,他們曾從江夏前往江陵,走的是山腳下的陸路,一路低調沉默,隻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南平。
沒想到一個多月後,他們又不得不從江陵到江夏去,隻是這一次截然不同,走的是水路不說,所乘艦船巍峨雄偉,似一棟棟高樓在江面上拔地而起,
旌旗遮雲蔽日,吸引兩岸行人駐足觀看。
景珩這次出來十分高調,簡直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将往江夏而去,但與此同時,一路上他又帶着隊伍走走停停,又是在沿途的港口一停就是一天,仿佛是在遊玩一般。
在船上待久了,總還是不太舒服,有時許妙愉也會跟他下船去走走,這時就難免聽到外面傳言說,他此番前往江夏,根本不像觐見,反倒像是去攻打江夏。
許妙愉聽得憂心,景珩卻無所謂得很,無論外界傳言如何,似乎完全無法撼動他的想法,許妙愉見了,卻也被他感染,安心了不少。
所以這一路上,不管天下如何流言滿天飛,又有多少人緊張得夜不能寐,兩人隻是欣賞兩岸風景,說些從前趣事,說不上的閑适自在。
思及此,許妙愉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她始終活在壓抑自責之中,很少有這樣的時刻。
即使前路仍有荊棘,心中卻難得的平靜。
“外面風大,怎麼不進去休息?”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溫熱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驅散了因江風而帶來的涼意。
許妙愉回頭抱住他,嬌豔面容上揚起狡黠的笑,“我聽說再過半天就到江夏城外的渡口了,下了船,可就看不到這麼好的風景了。”
景珩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語中的怅然,不由問道:“你害怕嗎?”
“怎麼會。”許妙愉輕輕搖頭,“我還有些好奇,現在江夏城成什麼樣子了呢,對了,錢方禹你是如何處置的?後來好似沒再聽到他的消息。”
“他如今是江夏太守,這次進城你或許能見到。”
許妙愉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原來的鄂州兵已經被景珩打散,有些仍駐守在鄂州,有些則編入了荊州和嶽州的隊伍,此番攻打襄陽,他們在其中也出力不少。
錢方禹人雖反複無常了點兒,帶兵的确有幾分本事,如今正值用人之際,如果是她,大約也會如此安排。
思及此,許妙愉不由笑道:“看來這次在江夏能見到不少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