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看她這樣子便心下一沉,但仍懷揣着一絲希望,她快步走過去,在許妙愉的解釋聲中撥開了她的頭發。
許妙愉來不及阻止,立刻噤了聲,衣袍寬大,遮不住她胸前的風光,沒了長發的遮掩,脖子上鎖骨上還有胸脯上的痕迹也一覽無餘。
秦苒一下子紅了眼眶。
許妙愉歎息一聲,拉着她在床邊坐下,沒必要再遮掩,她的動作顯得自然了不少,頭上的金钗有些松動,她便取下來,将剩下的頭發也披了下來,“這裡沒面鏡子,我回想着紫蘇平時的手法,卻怎麼也挽不好。”
她在糾結頭發的事,語氣很閑适,秦苒聽了,隻覺得她在硬撐,反而更加難過,聲音也變得嘶啞,“是誰做的?”
她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問,聽了衆人的對話,還能是誰,當然是他們口中的那位“将軍”。
“嫂子别難過,能換得你們平安,我這算得了什麼。”她擡手輕輕撫摸着鎖骨上的紅痕,暗罵七年不見,景珩怎麼變屬狗的了,又怕秦苒自責,繼續說道,“況且,我也不是被迫的。”
說到這裡,眼前不由得浮現昨夜種種,臉頰微紅,他們本就是曾經對彼此的身體極為熟悉的,七年過去,這份熟悉之外又多添了幾分好奇與變化。
至夜深之後,方才沉沉睡去。
大約也就是一個時辰之前,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她佯裝未醒,聽到景珩披衣出去的聲音,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層霧,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景珩離開了,走之前吩咐說除了放自己離開之外,自己要什麼都盡量滿足,所以,她才能以此來說服外面那人。
她又沉沉睡去,直到聽到外面的吵鬧聲,苦惱地翻了個身,忽然聽到其中竟有嫂子的聲音,睡意瞬間消失,起身便想出去。
但是她忘了,自己昨天白天穿的衣服被換了下來,也不知道是扔了還是洗了,但那上面都是血污,真穿着那衣服跑到嫂子面前,非得把她吓哭。
至于後來換的那一套,恐怕還飄蕩在浴池中央,當然更穿不得了。
她環視四周,自個兒赤身裸體,唯有錦被勉強遮掩,再打開衣櫃,皆是男子的衣服,衣服上有一股幹淨的熏香味,她在景珩身上聞到過。
看來他是離開得太急,忘了給自己準備衣裳,外面那些個大老粗,就更想不起來了。
許妙愉無奈,隻好先披上一件他的衣袍,勉強遮住赤裸的身軀,嫂子執意要見她,她隻能同意,但自己這副模樣,當然不能叫别人瞧見。
許妙愉的寬慰,秦苒沒聽進去半點兒,在她的認知裡,自己這位出身高貴的小姑子可是早就定好了的皇家的媳婦兒,雖然隻是個側妃實在有些憋屈,但那畢竟是皇室,與普通高門大戶不同。
如今卻在前往長安完婚的路上失了身,這可如何是好。
何況她是為了自己和自己的女兒的安危才同亂臣賊子虛與委蛇,就更叫秦苒寝食難安了。
許妙愉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這讓她誤以為是自己問的太過直白,勾起了妹妹的傷心事,于是又換了種問法:“妹妹,你知道外面這些人是哪來的嗎?”
許妙愉知道,她還是想問,他們口中的将軍是誰,但仔細一想,這個問題,還真不是那麼好回答。
畢竟這個問題,牽扯到最近幾年的天下局勢。
許妙愉沉吟片刻,先抛出一個問題,“嫂子你可知道前幾年突然冒出來的越朝。”
秦苒點點頭,大夏境内上到八十歲老人,下到垂髫小兒,大概沒人不知道這越朝的,她也不例外,甚至在許家耳濡目染多了,對這越朝比普通百姓還多了幾分了解。
起初是有人在南越荒涼之地自立為王,定國号為越。
這幾年來,皇室為修築宮殿和佛寺橫征暴斂,加上屢次對西戎的作戰失利,賦稅和征丁壓垮了苦寒貧窮之地的百姓,叛亂四起。
但都是些烏合之衆,聚集起一幫人來竟反過頭來欺壓百姓,甚至比朝廷還狠,于是有時是朝廷直接派兵平亂,有時是地方不堪重負的百姓自己組織起力量來對抗,這些小股勢力的叛亂掀不起多大風浪。
彼時朝廷也将這個越朝劃入烏合之衆一類,并不十分在意,沒想到就是這個南方不起眼的地方,後來竟越來越壯大,一直打到了七年前就曾發生過叛亂的端州。
而在他們行軍的過程中,軍紀嚴明,一改從前叛軍驕奢淫逸的作風,與當地百姓基本相安無事,由此,越來越多活不下去的流民加入了叛軍的陣容。
直到他們都打到了端州,朝廷終于重視起來,也終于弄明白,這越朝的皇帝,竟然是七年前端州叛軍首領盧嘯義之子盧文鋆。
盧嘯義死後,僥幸剩下的軍隊被盧嘯義的弟弟盧嘯雲收編,隐蔽蟄伏起來伺機而動。
經過查探,衆人心知肚明,這越朝朝廷之中,盧文鋆隻是個傀儡,盧嘯雲才是真正的掌權者,不過盧嘯雲仍需要盧文鋆這個盧嘯義之子的身份。
當年盧嘯義在端州經營,名聲很響,天下皆知他的仁義,如今他的名頭一打出來,各地響應者甚衆,尤其是南方各州。
随着各地叛軍疊出,朝廷逐漸喪失了對南方的控制,盧文鋆的地盤越打越大,各地響應者都奉其為主,盧文鋆便紛紛封他們為王,封地便是他們起軍之地。
短短兩三年,南方大部分土地已成為叛軍的地盤,盧文鋆封的王前前後後也有二十多個,叛軍内部亦有攻伐,互相吞并分裂嚴重。
對此,越朝朝廷一開始采取了聽之任之的态度,大概他們也沒想到,這次的起義規模會變得如此之大,鞭長莫及,對這些并不十分聽話的藩王隻能任由其肆意妄為。
後來與朝廷的對峙由勢如破竹轉為對峙僵持之後,盧嘯雲等人終于騰出手來解決這局面,卻發現為時已晚。
時至今日,經曆了種種腥風血雨之後,越朝内部兩派對峙,互不相讓。
秦苒心想,妹妹既然提到了越朝,那看來外面這些人是越朝的士兵,他們難道已經打到鄂州來了嗎?
她更加不安,加上來的路上聽到的消息,臉色蒼白地握着許妙愉的手,“他們是南邊的人?你哥這次出征就是去攻打南邊的夔州,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