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妙愉點了點頭,邁步往洞口的方向走,些微痛楚仍然源源不斷地傳來,幸而這番還能夠忍受,盧嘯雲等人此前誤會了他們的關系,倒也不用刻意在他們面前隐藏。
景珩謹慎地拿着劍柄在岩壁上也敲擊了三下,同樣的節奏,與他們對過暗号,才拉着許妙愉走出去。
雨已經停了,黑夜無星亦無月,隻有不遠處的市坊燈火通明。
年關将至,上面一道诏令,将宵禁放開,長安城的夜晚比平時更加熱鬧。
盧嘯雲等人舉着火把站在洞口,梅夫人也站在其中,許妙愉掃了一眼,果然沒有看到盧文元。
在盧嘯雲的講述之中,他一直關注着長安城中的景珩,今天發現了不尋常,似乎有人想置景珩于死地,于是帶人來相救。
他的人一路追蹤,猜到景珩可能藏身山洞之中,便想辦法引開了附近的殺手。
依盧嘯雲所言,危機尚未解除,景珩最好随他們先去靈泉鎮躲避,但景珩顧念着許妙愉,執意要将許妙愉送回許府,盧嘯雲略一沉吟竟也同意了。
許妙愉心中疑惑,盧嘯雲的講述中從未出現過她的名字,可是他們看到她時,又都沒有感到驚訝。
這一困惑直到他們下山之後,終于得到了答案,山腳下停着一輛馬車,車夫和車前焦急地走來走去的人許妙愉都再熟悉不過。
直到這時,盧嘯雲才又說:“我們在路上遇到了許小姐的仆人,他們似乎正想回許府找許少将軍求援。在下認為此事複雜,恐怕不要再将許少将軍也牽扯進來,便攔下了他們,許小姐莫見怪。”
說是這麼說,許妙愉可沒從他的口中聽出絲毫歉意。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她忍。
紫蘇老遠就看到了她,立刻朝她狂奔過來,人未至哭腔先至,“小姐,您沒事吧?”
許妙愉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周圍,示意她不要多問,紫蘇終于學聰明了點兒,趕緊閉嘴不言,隻是眼睛通紅,顯然是被吓着了。
許妙愉輕輕一笑,有些欣慰,她還以為他們出事了,這會兒看到他們毫發無損,總算放下心來。
許妙愉登上馬車,梅夫人執意跟着一起上去,她想到若是有人問起,有梅夫人打掩護,倒是有個由頭,便沒有拒絕。
随着車夫駕的一聲,車輪辘辘作響,向燈火輝煌之處駛去,盧嘯雲等人的身影被抛在後面,許妙愉卻沒有感到慌亂,她知道景珩一定緊緊跟在暗處。
馬車之内,許妙愉和梅夫人相對而坐,梅夫人想了個欺騙他人的說辭,說出去讓别人相信,許妙愉今天出宮之後,和她待在一處賞花。
這正中許妙愉下懷,她還要盡力掩藏今日的出格之舉,有人幫忙當然再好不過。
說辭對好,兩人相顧無言,馬車駛過夜市,小吃的香味飄了進來,許妙愉摸了摸肚子,從下午到現在,她一口水都沒喝過,消耗卻不少,着實又餓又渴。
她的動作被梅夫人看在眼裡,梅夫人不動聲色地掃過她的眉眼,掩唇輕笑道:“許小姐好似和我們上次見面時不一樣了?”
許妙愉正出神望着車窗外的熱鬧景象,聞言一驚,眼珠一轉,鎮定微笑道:“今天太過驚險,我有些累了,夫人是不是看出我的疲憊了?”
不管梅夫人想試探什麼,她才不會上鈎。
梅夫人颔首道:“或許是的。”
然後便不再出聲,許妙愉再也沒了欣賞景色的心情,放下車簾,忐忑地希望馬車再快一些。
她到底還是年輕,梅夫人在心底微歎,她已經藏得很好,但少女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羞澀眼神還是将一切展露無遺。
馬車穩穩停下,許府到了。
此地接近皇城,來往行人很少,偶爾路過的,也隻看見燈籠的光輝下兩個秀麗的身影靠在一起,仿佛在說悄悄話,除了離她們最近的婢女,别人都聽不見她們說話的内容。
梅夫人走了,許妙愉另外派人送她離開,自己則和紫蘇走了進去,家中長輩和許望清都派人來關心,她按照商量好的說辭一一回了,一邊吩咐人準備熱水沐浴,一邊走進了閨房。
熱水很快被備好。
許妙愉讓其他婢女出去,隻留了紫蘇一人。
這是她的慣例,紫蘇沒有多想,一邊為她褪去冬衣,一邊還在想着梅夫人最後說的話。
那時候,梅夫人握着許妙愉的手,仿佛一個親切的長輩,眼神和語氣卻别有深意,“許小姐,我們都是女人,有些事情,我是看得出來的,你一定要藏好,這對他們隻是一樁風流韻事,對我們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小姐,你說她那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想不明白呢。”紫蘇萬分不解。
許妙愉垂眸看着地面,紫蘇并不是單純到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鬟,她隻是沒有想到,在她眼中純潔無瑕的小姐,竟然會大膽到與人無媒苟合。
許妙愉無聲地笑了笑,要是放在幾個月前,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此時此刻,她既然做了,倒也不會後悔。
梅夫人說得對,她要藏好,既然要藏,那就不能瞞着紫蘇,否則就憑她對自己的熟悉程度,一定會發現蛛絲馬迹,進而胡思亂想,反倒不妙。
許妙愉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紫蘇立刻就會發現真相。
果然不出她所料,身上的最後一件遮擋褪去之時,紫蘇不禁掩唇發出了一聲驚呼,她尚留有理智,知道不能聲張。
許妙愉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擡腳走進浴池之中,飄着花瓣的池水和蒸騰起的水汽遮住了她身上的痕迹,深深淺淺,不算多,卻觸目驚心。
如果這時紫蘇還猜不到發生了什麼,她也沒臉面再面對許妙愉了,她甚至隻敢看她纖薄的後背,至于别的地方,她連瞥一眼都覺得是罪過。
可是她能想象那裡的狼狽,紫蘇眼前一熱,跪坐在池邊,凄惶低聲哭道:“小姐,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保護好您。”
“這話我都要聽得起繭子了。”許妙愉看着她,下巴浸進水裡,“有什麼好哭的,我又不是被強迫的。”
紫蘇一聽,哭得更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