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後,周岑就再沒見過這位江少爺,倒不是他再沒來過,而是周岑嚴肅神色和主管表明了自己不想做這種多餘工作。
正常打工人誰敢态度如此嚣張,尤其是面對這麼一個高薪工作,但是周哥畢竟靠臉吃飯,還是有點子摔門就走的底氣在的。
主管自然拿他沒辦法,周岑提出的也不是什麼過分要求,這個人擺在這,客流量隻增不減。
也不是沒試過強硬要求,他剛來的時候主管就想過讓做點多餘生意,唬住涉世未深的學生還不容易,偏偏周岑軟硬不吃,窮得連泡面都吃不起還敢甩頭就走。
于是周哥過了幾天摸魚擺爛的滋潤日子,每天除了應付一些酩酊大醉耍酒瘋的客人就是拒絕一張又一張的名片。
郭樂笙那天的名片倒是沒扔,那天神遊天外接過來,等反應過來想扔已經找不到了。
也許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面吃灰吧。
周岑望着窗外急速飛略過去的樹木發呆。
今天這趟公交司機師傅好像有飙車夢,這一會已經超了三輛私家車和一輛出租車,此時正和一輛摩托車激烈競争。
他覺得摩托赢面不大。
等周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們還沒分出勝負,但周岑估計摩托赢了,因為摩托不受公交站點的束縛。
走進咖啡店門口時他還在想這件事,配置不同果然差距甚大,當然如果司機師傅沒連累他這個怨種乘客胃裡翻江倒海的話他還能更同情他一點。
“一杯冰水就好。”
周岑笑着入座,把花了他幾天工資的玫瑰花束放在對面。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到他身上,碎發有些微長,眼底光影細碎,帶着笑意,惹得服務生小姑娘一陣臉紅。
但這樣的笑意不是誰都喜歡。
“哼”
有人在對面入了座,挑剔的目光掃過那束玫瑰,冷冷出聲:
“這花不便宜吧,就你那服務員工資居然買得起,下半個月光吃饅頭嗎?”
“别擔心劉女士,宿舍裡還有半箱泡面,餓不死。”
周岑頂嘴到,支着下巴笑吟吟看着她。
劉女士最看不得他那副不正經的耍寶樣子,一瞬間火氣又有點上來,可她不想把好不容易的母子見面毀掉。
“要是你不那麼任性,這會就還是周家的少爺,而不是當個打工的小服務員,學費都要自己想辦法。”
劉女士帶着火氣,說話也帶着刺般。
“次次都是這句話,您也說不膩。”周岑歎口氣,有點無奈。
劉女士也不想和他吵,喝口面前的咖啡潤潤嗓,才說出今天的正題
“你小子自己主意大得很,不願意做的事誰勸都沒用。”劉女士有點憋屈。
她語氣放緩,哄道“可你畢竟是我兒子,回家吧,你不喜歡的我不強迫你”
周岑垂下眼眸,掌心貼着那杯冰水,已經被他捂得溫熱了。
“今晚還要加班,這件事再說吧。”
他身量修長,腰背也常年挺直,喜歡他的小姑娘都用青竹來形容他,可劉女士一看周岑這副不想再談的死樣子,就覺得他像塊倔石頭。
“難不成你還真想和我們劃清關系不成?周岑,别忘了我是你媽!”
劉女士的情緒如同碰到明火的氫氣球,一觸即炸。
她恨恨盯着他“怎麼就這麼倔,脾氣上來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是什麼窮兇極惡的惡人嗎你要這麼……”
“媽”周岑低聲打斷她的話,“我現在的生活也很好,何必呢,就算不做周家的兒子我也是你的兒子。”
這次見面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不歡而散,劉女士上車之前還在抱怨周岑的執而不化不知道随了誰,卻沒想過她其實也沒改變過要他回家的想法。
周岑站在原地,那杯冰水他沒喝,走的時候冰塊已經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胃裡的翻湧感并沒有随時間流逝而變弱。
太陽已經快西沉了,吹來的風裡還帶着幾分涼意,樹葉摩擦發出撲簌簌的響聲,街道上并無太多的行人,這也讓鳥鳴更清晰悠揚。
周岑望着天空有點失神,他不認為他的選擇有什麼不對,也不覺得劉女士的氣惱是無理取鬧,今天也和來之前設想的發展走向一模一樣。
他不為此感到低落或困擾,他隻是,
他隻是突然有點想去看海。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打斷。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把即将插翅起飛到海島的周岑拽回了陸地。
是主管的電話,叫他過去加班。
果然詩與遠方是短暫的,搬磚才是永恒的。
周岑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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