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稍一商量,便決定在羅頌考完後的那個周末,再一齊搬家。
伴着緊鑼密鼓的複習,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搬家的日子。
羅頌自己的話,随便将東西收一收,拉着行李箱去就夠了,反正一周還要來祁大好幾趟,漏了再拿就是了。
但楊夢一不一樣。
她希望能讓趙老師在萍姐那有更強的歸屬感,就像當初自己被接納時的安心,所以她打算将自己的東西清空,将位置統統騰給她。
羅頌知道後,想着将家裡的車開來載東西,但楊夢一認真考慮後,決定還是用快遞的形式将行李直接寄到新家,還省了搬東西爬樓的辛苦。
自房子定下後,對于即将搬家這事,她們好像從一種忙碌進入了另外一種忙碌中。
但和找房時的勞碌不同,驅使她們行動的是期待而非焦慮,
兩人細細計劃着周五的時候将快遞寄出、周六早上到出租屋裡做大清掃,等下午同城快遞把行李都送來後再一一歸整。
光是想想都能提前感受到搬家的兵荒馬亂,但期盼與雀躍讓她們幹勁十足。
羅頌早在簽好合同那天,就和室友說了自己要搬出去的消息。
開學以來,為着找房的事,羅頌每天都會消失一段時間,回到寝室時滿身疲憊。
如此種種,落在室友們的眼裡,早就惹起不小的猜疑了,隻是出于禮貌,都沒有主動過問罷了。
這下羅頌自己主動托出,暗戳戳好奇了許久的李玲嬌,驚訝得連音量都沒忘了控制,大聲道:“我靠!你沒交住宿費嗎!”
以淡定出名的劉京溪,摘下一邊耳機,歎了口氣,對滿面震驚的李玲嬌說:“肯定交了啊,不然羅頌這半個月怎麼進得來。”
李玲嬌這才反應過來,撓了撓頭。
見狀,羅頌忍俊不禁,“上下午都有課的時候,中午我還是會回來休息的啦。”
李玲嬌一臉糾結,似乎想問什麼,但被劉詩淇拉了拉衣袖,還是沒有說出口。
羅頌這人,說她乖吧,但她在辯論時鋒芒畢露的樣子就明晃晃寫着“不好惹”三個字,更别說同性戀這樣大膽出格的事了。
但說她不乖吧,她又幾乎從不逃課,哪怕是刷學分的課也有在好好聽講、認真做作業。
不過,同住一屋檐下的這幾年,她待她們都很友好,好到有種無有不可的錯覺。
每回早八的課都是她去占座,平時請她幫個什麼忙也從不會被拒絕,但不知怎地,李玲嬌就是莫名有些怵她。
她會在她們遇到問題的時候,耐心聆聽,甚至主動給予幫助,但卻并不怎麼說起自己的事,偶爾她們調侃起羅頌的戀情,她也隻是笑笑。
反正,李玲嬌是摸不透她,輕易也不敢開她的玩笑。
因此羅頌說要搬出去,哪怕有一肚子疑問想探個清楚,她也沒敢真問出來。
而楊夢一這邊,萍姐和趙紅敏是早就知道她要搬出去了的。
但趙紅敏的心情要比羅頌的室友複雜許多。
她總是欲言又止,直到楊夢一搬出去的前夜,才終于開門見山地聊了一場。
趙紅敏有許多話想說,但開口第一句,依舊是抱歉地說不好意思。
楊夢一幾乎要歎息出聲,但還是掰開了揉碎了鄭重地開了口。
“沒有你,我的故事早在十年前就戛然而止了。”她望着對方的雙眼,“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趙紅敏的眼睛一下又紅了,她雙唇微啟,想說些什麼。
不過,楊夢一這話并不為了煽情,她緊接着問:“趙老師,您還記得十年前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嗎?”
但她好像也不需要對方的回答。
“熱忱熾烈,正直無畏。”楊夢一的眼神緊緊攀着趙紅敏的目光,像是想要将這些話刻進她的腦海中一樣。
“所以,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不要覺得對不起。”她一字一頓道,“無論在哪一件事裡,你都沒有錯。”
趙紅敏聽着,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但她咬着下唇,最後隻是帶着哭腔地“嗯”了一聲,重重點了點頭。
楊夢一這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忍了半晌地歎息長籲出口。
她多希望這個世界上的施暴者能有哪怕隻是一天的時間,與他們手下的受害者全然共情,那麼他們就會知道,被烙印在神經上的痛苦折磨得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是什麼感覺。
這樣厚沉沉的愧疚與自卑,本應該是施暴者的報應。
但為什麼,自己也好,趙老師也好,都總是受害者在長久地自我苛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