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一變了。
她的改變太過明顯,稍稍對她熟悉一點的人都能很迅速察覺到。
她待人也是一樣溫和有禮,但笑容背後,多了很多真心實意。
在新同事眼裡,楊夢一就是個妍麗的年輕女孩,和其他年輕人沒有什麼區别,偶爾還會被人評價為诙諧有趣。
那段被灌了水泥的童年與青春期,混雜着暴力與沖突的過去,她再回想時,也漸漸雲淡風輕了。
有一次,楊夢一和羅頌說起有人誇自己活潑時,面上是真切的驚訝。
但羅頌張開手掌覆在她的耳側,笑說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隻是幼苗在成長期沒得到充足的陽光與水分滋養,所以一開始隻能長成蔫蔫的模樣。
愛人如養花,被人愛則是命運給予的二次生長的機會。
往事統統被推倒,碾為齑粉,化成土壤中的肥料,雨水陽光、微風白雲和昆蟲鳥雀,都期待地每日在肥沃的土地上空盤桓。
它們期待卻不心急,因為它們笃定這裡一定會冒出生機勃勃的植株。
它可能是花,也可能是不起眼的草,但無論如何,總歸是強健有力的。
楊夢一沒說什麼,隻依賴地蹭了蹭羅頌寬大溫熱的掌心,眼眸中漸漸籠上笑意。
這個暑假,秦珍羽也忙得很。
陸甯工大将每屆學生的軍訓安排在大一和大二接駁的暑假裡,秦珍羽考完試還沒喘口氣,就被丢到烈日下站軍姿了。
軍訓結束時,七月已然過了一大半,整個人曬了個透黑,才終于匆匆回到祁平。
那假期怎麼能不和朋友好好約一波呢?
隻是,因為羅頌的戀人是女生,所以秦珍羽也已經很久沒有去她家過夜了。
雖然她知道她們并不介意,但将心比心一番後,秦珍羽還是自覺保持了适當的社交距離。
當然,插科打诨貧嘴,約飯打球看電影還是可以的。
但在最後返校前,秦珍羽還是腆着臉來羅頌家通了個宵。
兩人剛見面,羅頌就哪壺不開提哪壺,問她怎麼一個假期過去了還是這樣黑黢黢的,氣得秦珍羽直接上手掐她脖子。
夜裡,她逼着羅頌再次啟用閑置的折疊床,并且理直氣壯地侵占了一米八大床,把羅頌趕去睡小床。
和往常一樣,兩人看着電影談天說地。
不可避免地,她們又聊起了秦國棟這糟心玩意兒。
“聽說那三生了對雙胞胎,都是男孩,但是早産太多了,所以在保溫箱裡住了好久。”秦珍羽皺着眉,“而且是因為秦國棟和她大吵了一番,一時情緒激動才早産的。”
羅頌疑惑地“啊”了一聲,望着秦珍羽,示意她快說下去。
秦珍羽嗤笑一聲,不屑道:“工廠經營不善,秦國棟又因為對方懷着孕不方便在外面偷吃,被發現後自然是世界大戰啊。”
“但,”她語氣染上些說不清的意味,“孩子多少有點無辜了,真是倒八輩子黴成了他倆的娃。”
羅頌一時無言,隻拍了拍秦珍羽的肩。
不過秦珍羽的情緒來去疾速,沒一會兒,又興緻勃勃地轉了話題。
這倒讓羅頌想起她說過的那件糗事,揶揄問道:“那個你認錯了性别的女孩,有照片能看一下嗎?”
這話成功讓秦珍羽一秒炸毛,一臉警惕道:“幹嘛!你要幹嘛!”
羅頌笑得漫不經心,“就看看嘛。”
“沒有!沒得看!”秦珍羽連連搖頭,“沒什麼好看的!”
羅頌“啧”一聲,也不說什麼,隻用帶着調侃的審視目光上下掃過秦珍羽的身子。
激得秦珍羽一把抓起枕頭,砸到羅頌腦門上。
羅頌抱住軟枕,面帶微笑地光腳踩在地面上,一步步走到床邊,在秦珍羽防備的目光中,率先發起進攻。
兩人幼稚地打作一團,最後是秦珍羽先認輸,羅頌才肯停手。
秦珍羽大喘着氣,不甚溫柔地扯住羅松的一縷頭發,說是不是有點長了,怎麼還不剪。
羅頌拍開她的手,臉上浮起一個神秘的笑容,“不急”。
這賊兮兮的樣子,讓秦珍羽嫌棄地挪遠了屁股,離羅頌再遠點。
羅頌早就知道自己的頭發到了該修剪的時候,但她總是拖拉着,直到楊夢一無奈地揉着她的頭,說陪她一塊兒去理發,羅頌才會心滿意足地應好。
楊夢一時不時就得自我反省到底找了個什麼對象,才能這樣成熟又幼稚,固執又随性,叫人又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