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芯姐沒那麼多菩薩心腸去同情他們。
她笑得暢快,“我好像忽然變得很有錢了。”
“隻要好好理财,手裡的錢夠我生活下去了。”芯姐眸中閃着期待的光,“我想過了,等身體再好一點,我就去個山清水秀的小城,在那度過餘生。”
莎莎是個樂呵呵的姑娘,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以後要去芯姐定居的城市玩個痛快。
芯姐也笑吟吟地應好。
楊夢一想起阿文,但她什麼都沒問,畢竟,這個時候提男人,怪掃興的。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芯姐熬過波折,枯木逢春,比什麼都好。
正聊着,羅頌和萍姐來了。
萍姐盛裝打扮的樣子讓楊夢一有些驚喜,這是一種無聲的看重。
幾人圍攏起來,先寒暄了幾句。
說起來,這是以楊夢一為紐帶的三撥人第一次見面,倒也和諧融洽。
羅頌自覺擔任揸機人,拿着手機,給她們拍了不少照片。
到最後,還是芯姐開口提醒羅頌還沒和楊夢一合照。
小臂上挂着幾位女士的袋子,胳肢窩下還夾着花的羅頌,顯然已經忙昏頭了,隻呆呆地“啊”了一聲,惹得衆人輕笑。
莎莎蹦蹦跳跳地跑到羅頌身旁,從她手上褪下包袋,又接過相機,輕輕推了羅頌一把,示意她去楊夢一那。
羅頌後知後覺地抱着花,朝楊夢一走去,而戀人眉眼彎彎地望着自己,唇角翹起的弧度是愉悅的象征。
大概是因為楊夢一的朋友們都在,手捧鮮花走向她的過程,莫名染上幾分鄭重的意味。
羅頌也夢到過自己捧花走向她,但是是在另一種場景下,一種更為神聖的場合裡。
思及此,名為緊張與羞澀的情緒順着羅頌的步伐,從腳踝爬到腰間,毫不留情地占領她的身體。
待将花束塞到楊夢一懷裡,又在她身旁站定時,羅頌的臉已經绯紅一片了。
羅頌的劉海被稍稍汗濕,有幾縷貼到了額頭正中間,楊夢一下意識伸手替她理了理,就看到她的臉漲得更紅了。
兩人的相處中,被撩到面紅耳赤的往往是楊夢一,以至于這會看到羅頌羞赧到臉紅的模樣,她也忍不住啧啧稱奇。
芯姐和萍姐兩位年紀稍長的過來人,将她們的互動收入眼中,而後對視一眼,臉上浮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
但莎莎不知道在場四人的心理活動,隻抓着手機大聲指揮兩人站近點,然後倒數三二一。
在最後一聲倒數落下前一刻,楊夢一故意使壞般攬住了羅頌的臂膊,眉眼都是戲谑的笑。
羅頌虎軀一震,下意識望向楊夢一,而楊夢一也正擡頭朝她頑劣一笑。
兩人的對視被鏡頭記錄了下來,半晌,還是莎莎吼着别看了,讓她倆來張正臉照,她們才挪開視線。
這下,先逗人的楊夢一也腼腆起來,輕咳一聲後,和羅頌肩靠肩,一同望向鏡頭。
快門落下,兩個面頰微紅的年輕女孩,緊緊相依,笑靥如花。
亮晶晶的眼眸是最響亮的告白:人生海海,山山而川,很高興有你相伴。
是夜,楊夢一和羅頌通完電話後,躺在床上翻看白天拍的照片。
她現在看到和羅頌對視的那張相片,心頭依然會蕩起絲絲羞澀之感。
羅頌下午就挑了張兩人的合照發朋友圈了,萍姐也是。
但芯姐沒發朋友圈,而莎莎在芯姐的提醒下,也沒發。
楊夢一知道,她們在保護她,雖然嘴上不說,但她們比誰都清楚,和陪酒女交好不是什麼光彩事。
她有些感動,又替她們感到委屈,片刻後,她挑了張五人的合照,發在朋友圈裡。
随後,楊夢一點開趙老師的頭像,将自己穿着學士服,手抱鮮花的單人照發了過去。
她的目光落在久久沒有動靜的對話框上,心想,若是趙老師今天也在場就好了。
半晌,楊夢一才終于熄了手機屏,滑進被窩裡。
已經熟睡的楊夢一不知道,此刻的趙老師,臉頰上印着一個清晰可辨五指的巴掌印。
她坐在反鎖着門的衛生間的地闆上,怔怔地望着手機裡楊夢一的笑臉,忍不住又哭又笑,但始終咬着牙不讓聲音溢出。
隻是眼淚太重了,最終壓平了她的嘴角,她抱着膝蓋,将臉埋在腿間,隻能看到她瘦薄的脊背一抽一抽地微微起伏。
沒擰緊的水龍頭裡有水珠一滴滴落下,砸在水面碎成的細微水花,見證了今晚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