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奇怪的組合讓宋文麗和羅志遠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蓉嬸突然出聲了。
她指着羅志遠和宋文麗的鼻子叫罵,罵他們沒把女兒教好,罵他們一家蛇蠍心腸。
她的聲音歇斯底裡、尖銳刻薄,她的面容也因為激動而扭曲。
她的不滿像倏然爆發的火山,終于有宣洩的出口,鋪天蓋地,不容反駁。
蓉嬸和警察說話時唯唯諾諾,又因為警察的警告而不敢對受害人和羅頌說些什麼。
這會兒見到了事件以外,且又算是自己小輩的羅頌的爸媽,她認為自己對他們發火抱怨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
但警察皺眉一聲喝,就又吓得她揠旗息鼓了,咒罵的話還沒說完,卡在她的喉嚨裡。
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堵得她竟當場打起了嗝,滑稽可笑,氣焰也短了半截。
宋文麗和羅志遠依然摸不着頭腦,但臉色沉了下來,任誰被這樣指着鼻子罵一通,心情也好不起來。
警察制住了蓉嬸,才對他們開口:“你們是羅頌的家長嗎?”
兩人點頭後,按着警察的指示坐在了羅頌一側的空位上。
落座時,他們側過頭和女兒對視,後者朝她們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警察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次重複了一遍,二人才知道女兒旁邊那女生是誰,也終于明白過來為何蓉嬸如此氣急敗壞。
他們兩人原不必過來的,但蘇伯全程作鹌鹑狀一語不發,蓉嬸對着兩個小的連話都不肯好好說,一副唯輩分論的樣子,嚷着讓羅頌叫她爸媽來。
警察呵斥了她,但羅頌想了想,卻主動同意了對方的要求,一來這事鬧得不小,爹媽總會知道的;二來她也是懶得再和蓉嬸這樣流氓的人掰扯。
楊夢一聽到羅頌的應和時,轉頭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她的視線太過強烈,羅頌以為楊夢一是為自己的爸媽的加入而感到不安,便幹脆朝她說:“放心,我爸媽是好人。”
楊夢一在她說出這話後,沉默半晌,便轉過頭去了。
大概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點羨慕了,羨慕羅頌可以這樣随時随地喊來自己的爸媽,并且笃定他們會站在自己身後。
楊夢一知道自己和杜銀鳳之間的母女關系畸形又有害,她從不幻想有朝一日兩人也能成為互相傾吐秘密的母女,但她依然為他人溫馨且健康的親子關系而動容。
有了羅頌爸媽的參與,對話反而進行得順利多了,倒不是他倆多有話語權,而是蓉嬸終于看清了,在這件事上,她無法通過責備任何一個人達到推卸責任的目的。
是的,這個色厲内荏又無知的草包終于蔫了。
進調解室前,楊夢一已經在女警的陪同下到醫院做了檢查,她身上的傷情都被一一記錄在冊,由不得蘇伯狡辯。
但他們依舊奢望能被輕輕放下,畢竟說到底也沒發生什麼。
警察還沒說話,羅頌便忍不住厲聲反駁,且是在自己的專業知識下,字字句句皆有理,引得帽子叔叔看她的目光也帶上幾分贊賞。
但也正因為自己是學法律的,案例看得并不少,所以羅頌同樣清楚,今天的事情能把蘇伯送進去拘留五天都算是好的了。
雙方從下午四五點争執到近晚上八點,才終于達成共識,即蘇伯錄制道歉視頻,說清楚事情經過并誠摯道歉,再将視頻在朋友圈内挂三天,并且要公開可見,另外,楊夢一會在三天内搬離出租屋,他們不得扣留她的押金,并且給出八千八百八十八的補償。
他們不缺錢,但對于第一條,蓉嬸剛聽羅頌提出時便又按耐不住想要鬧,但被老頭子拽住了。
蘇伯縮着腦袋,目光隻敢落在桌上,難得地開口道:“楊小姐……小頌……這……要不我多給點賠償金,這第一條就算了,行嗎?”
楊夢一拉住正欲為自己出頭的羅頌,也開口了,隻是聲音不複平日的清脆,仍有些嘶啞。
“不行,除非……”她語氣留有餘地,像一鈎餌料,釣起了他們的希望,随即又不屑且厭惡地盯着他們,“時間倒流回事情發生之前,或者你老婆指着我罵‘租金這麼便宜,摸一下怎麼了’之前。”
楊夢一話裡的輕蔑鄙夷,刺得對面夫妻二人面色難看。
他們當然知道能躲過拘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不然哪怕隻進去三天,出來也是年初二了。
看着他們的臉色像調色盤一樣變幻,最終一臉憋屈地應好,整得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羅頌扯了扯嘴角,譏笑出聲。
雙方一緻和解後,事情的進度推進得就快多了。
蘇伯蓉嬸當場給楊夢一轉了錢,甚至還将房屋押金也退了,随後,蘇伯就被帶去錄視頻了,不多時,就又一臉羞愧地回來了。
羅頌下拉朋友圈,刷新後看到蘇伯那錄得磕磕巴巴的道歉視頻,毫不猶豫點了個贊,并轉發到社區群裡,還有什麼外賣群、二手置換群等所有周邊社群中。
楊夢一在她身旁,清楚地看見了她的所有動作,開口想說什麼,但唇瓣翕動間,又不知能說什麼了。
四人在警局門口面面相觑時,蘇伯蓉嬸早就溜了。
“小楊是吧,”宋文麗看着臉上還貼着膠布的楊夢一,猶豫片刻,又說道:“今晚要不來我們家住吧,隻是要跟羅頌一個房間,将就一下。”
面對突如其來的善意的邀請,楊夢一有一瞬的愣神,很快反應過來,在羅頌溫柔的目光下,點了點頭,“那謝謝叔叔阿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