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
管家指着小厮正在澆水的牡丹,道:“此乃名品魏紫,是老爺前些日子所得,才剛移栽不久。”
與姚黃一樣,魏紫亦是一種名貴牡丹的品種。
其中姚黃花色濃豔,鮮妍嬌嫩;魏紫花色端莊,華麗雍容。皆可說得上是國色天香,美麗至極。
而管家所指的這株魏紫栽在地裡,邊上泥土尚新,也比盆栽的姚黃高了不少,繁茂的枝葉伸展開來,像一棵小樹,開出來的花比碗口還大。
春衍仔細将這棵魏紫打量一遍:“雍容華麗,确實不可多得?也不知劉伯伯哪裡得來的這樣的名品?”
管家笑道:“是老爺一個學生,知道老爺百花之中獨愛牡丹,特地遣人從山外面送進來的。”
山外面送來的?
春衍笑:“原來如此,不過不是說外面打得厲害?怎麼還能送東西進來?”
管家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春衍見好就收。
兩人繼續往前。
順着小徑穿過假山,是一棵盆栽的牡丹,算不上繁茂,不少花瓣已經發黑,眼見着花期已經結束。
管家接着道:“這花是前兩天莊上的花農 送過來的。”
春衍誇道:“雖近荼靡,亦不可多得。”
正說着話,卻聽後面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啊——!”
尖叫穿過耳膜,春衍停下腳步。他看一眼旁邊一臉緊張的管家,擡腳就往聲音來處去。
才經過的那棵牡丹花樹下,幾個小厮抱在一處兩股戰戰,見春衍兩人過來,指着樹下一個将填滿的小坑:“血……有,有血……”
春衍探頭一看。
土坑淺淺,被紅色的液體浸透,眼看還有越來越濕的勁頭。
管家肅目道:“什麼血不血的,樹流下來的汁水罷,少在這裡亂說!”
一個拿着鋤頭的小厮猶豫:“可是……可是……樹的汁水,不應該都是綠色的嗎?那浸透土坑的是紅色……”
“好了!”
管家一把喝住:“趕快把坑填了,你們就幹自己的事去吧。”
小厮們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不敢上前。
管家臉色鐵青。
正要發作之際,旁邊春衍伸手,從方才說話的小厮手中将鋤頭接過來,道:“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害怕也正常,管家不必生氣,我來填就是。”
人多口雜,當務之急是将周圍人都安撫好。
管家驚訝,連忙要将鋤頭搶走:“怎麼敢勞煩公子?”
春衍已經越過他,握着鋤頭,走到牡丹花樹下。
管家攔不住他,隻得歎息一聲任他作為,又随手指了兩個小厮:“你們去打水來,等會給公子淨手。”
被點的兩個小厮如蒙大赦,飛快離開。
春衍扛着鋤頭,輕刨土坑,發現越往下泥土越濕。
他心下疑惑。
旁邊管家走過來,道:“公子不必奇怪,此花從山外來,送來的人說生長已經近百年已通人性。雖看着繁茂,其實主根已經斷了,故而流出汁水。”
“人性?”春衍故意皺眉,“草木而已,如何通人性?編此說辭,嘩衆取寵而已吧。我是不信的。”
管家不知他性子,聽他語氣不善,隻得順着:“公子說得是。”
春衍停頓一會,繼續:不過……斷了主根還能開花的牡丹我倒是沒見過,管家不會逗我吧?”
管家笑:“哪敢騙公子?這花大約是十天前送來的,才來那日,我親眼見花根雖有土塊也被草繩包着,但根極長,斷口生生,汁液流了一地。”
“也是紅色?”
“這……”管家一愣,想了下:“倒也不像現在這麼紅。”
春衍心中有了些想法。
不再多問,他兩三下将土坑掩埋,而後将鋤頭遞給旁邊小厮,對管家道:“既然如此,我們繼續往花園裡再走走?”
他是客人。
管家道:“公子先請。”
花園草木繁茂,花開錦繡。春衍沒忘記自己的目的,東拉西扯:“對了,劉世伯怎麼會連着兩次摔傷腿?是下面人沒看着?”
管家歎氣:“其實我也不清楚,老爺第一次摔傷大約是在七天之前。老爺睡覺不喜屋内有人,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頓了下,似乎是回憶:“那日天亮,我像往常一樣去叫老爺起床,卻沒在床上看到他,便叫小厮尋找。找了半天,小厮才在花園裡發現老爺躺在一棵牡丹花下,不止人暈着,腿也傷了。”
春衍奇怪:“大半夜,去花園作甚?”
“我也奇怪。”管家道,“等老爺醒後,我曾問過,老爺說他也忘記了。”
“哦,對了。”想起什麼,管家擡手,“就躺在剛才那棵牡丹樹下,唉,也正因為此,府裡流傳這牡丹不吉利。”
不吉利?
春衍回頭看,假山重疊,小路蜿蜒。後面的牡丹隻能看見一點伸展開來的枝葉。
吉利不吉利倒真看不出來,古怪倒是不少。
逛完花園,春衍又去看了劉世成,春徵夫婦自然也在,這位傷了腿的老人家被周乘月按在自己的院子裡,連吃飯都隻能在自己的房間裡。
劉世成不是個能坐得住的人,對着外甥女道:“好姑娘,叫我去花園散散也好,我保證不做其他的。”
周乘月連眉毛都不動一下,道:“您腿好了嗎?好了再說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