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白的影子從裡面鑽出來,春衍吓了一跳,略定睛一看,卻是一隻披着一身銀光的白狼。
銀狼打量着這附近狼藉,張嘴吐出人言:“怎麼樣?”
是個溫柔的女聲。
大熊晃晃爪子,軟綿綿的狐狸身軀跟着他的動作一起晃動。
銀狼視線上擡,對上春衍的目光,愣了下:“人可還好?”
大熊爪子頓住。
“腿折了。”
聲音嗡嗡隆隆,分不清男女,像大地震動,顫得人耳膜發酥。
春衍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是被他坐着的這隻大熊發出來的。
“那就先都帶回去吧。”
銀狼說着,躍進樹林。
大熊起身,一隻毛絨粗爪攥着狐狸,後腿站立,慢悠悠擡腿往前。他動作雖慢,卻緊緊跟在銀狼身側,兩側的樹和山林飛快後退。
春衍緊緊抓住大熊脖頸毛發,謹防自己被摔下去。
月光籠罩山野,山間霧氣翻湧奔騰,像瀑布一樣流向山谷。
這麼高,跳下去不嘎也慘,春衍咽咽口水,鼓起勇氣:“兩位……前輩,你們這是,要把我帶去哪裡?”
“我們的住處。”
回答他的不是銀狼,也不是大熊,而是另一個更年輕點的聲音,從頭頂側方傳過來。
春衍擡頭。
大熊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月光茫茫,看不清具體長相,卻能知道是個少女,穿一身簡陋獸皮,露出修長結實的小腿與小臂。
春衍目光一燙,連忙收回,結巴:“你……你是誰?”
少女道:“我叫阿娜。”
阿娜……好奇怪的名字。春衍還想再問,坐着的大熊就停了下來。
“到了。”阿娜道。
春衍這才發現,他們一行不知何時走到一處山坡。
這山坡看着向陽,一處較為平緩的地方修了一間石頭小屋,小屋不大,住兩三個人綽綽有餘。
阿娜沒等大熊蹲下,靈活地抓住一根樹枝輕輕一蕩,然後落在地上。
隻餘春衍,被大熊爪子抓住,從肩上拿下,又輕輕放在小屋門口。
才想用力站穩,春衍便覺腿上劇痛。他嘶一聲,扶住旁邊石牆。
“我先給你上藥吧。”
阿娜走過來,扶住他的肩膀。
到了地上,春衍才發現阿娜身量不高,可能才十二三歲。他一瘸一拐,被阿娜扶住走進屋子。
點亮油燈,阿娜往外喊了一聲:“阿媽,給我拿治傷的東西過來。”
然後自己卻蹿出屋子,不知道去了哪裡。銀狼慢悠悠,龐大的身軀從門口擠進來,嘴裡叼了一隻籃子。
阿娜甩着濕淋淋的手進來,從銀狼手裡接過籃子,“謝謝阿媽。”
春衍驚訝。
阿媽就是娘親,這個叫阿娜的少女,在叫這頭狼為娘?
銀狼張嘴:“下次再随便亂放東西,我可不給你收拾。”
“阿媽别氣,”阿娜笑嘻嘻地,摸摸銀狼腦袋:“我下次一定注意。”
銀狼甩甩腦袋,嘟囔着出了門。
阿娜将籃子放在桌上,道:“把鞋子脫下,傷處露出來,我先看看。再給你上藥。”
春衍照做。
阿娜看了幾眼,又摸了摸,拿出治傷的東西,将他的腿固定住:“傷得不重,長好就行。不會瘸。”
春衍不語。
阿娜奇怪,擡頭,正對上他好奇的目光,“你在看什麼?”
春衍:“姑娘一個人住在這裡?”
阿娜垂下睫毛,手上不停:“我跟我阿媽,你不是看見了嗎?”
“可……那不是一隻狼……妖嗎?”
阿娜:“我從小被父母抛棄,是阿媽把我撿走,我喝她的奶長大,她是我的狼母。”
撿走,養大?
春衍有點不敢相信。他之前見過的妖怪,狐狸、山豹什麼的,都見了就要吃他。唯二溫和些的,就是長庚和姚黃。
不過長庚是石頭,人類似乎不在他的食譜上。姚黃是牡丹,植物進食的方式,跟動物又不一樣。
和狐狸一樣,是食肉動物的狼居然這麼溫順?
他看了看門外。
銀狼似乎就卧在屋子門口,一條大尾巴橫在門檻上。
他壓低聲音:“狼,不吃人嗎?”
阿娜頭也不擡:“阿媽是正經修煉的妖怪,已經辟谷。”
辟谷?
春衍有點不懂,“那隻大熊呢?”
“熊叔叔是阿媽的朋友,他們一起修煉。”
還想再問,阿娜起身:“好了。”
春衍低頭,傷處被樹枝固定,又纏了一層布條。
“多謝。”
阿娜把東西收進籃子:“不用謝,我這裡有多餘的床鋪,你好好休息一晚,等天亮我送你下山。”
“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