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老師表揚了小婷,咱們快回去,多買點菜獎勵獎勵她……”
自那天之後,齊天磊仿佛吃下顆定心丸。
住在廖家不是什麼新鮮事,通過廖大正肯定能立刻傳到齊康的耳中。
齊康那邊并沒有再傳出任何绯聞,但他對于兒子的離家出走仍是不管的狀态,隻有公司的事永遠被他放在第一位。
然而,他不知道兒子此次不是出于任性,在父母這座天平上,齊天磊堅定地選擇了沈琳。
他好像在為沈琳的崩潰早做打算,說他任性不懂事也好,說他沒有人生規劃也罷,可是在沈琳身上,他思考得要成熟得多。
倘若真的鬧起來,倘若沈琳知道齊康身邊還有别的女人,齊天磊便可以立馬成為沈琳的後盾,放棄了衣食無憂的少爺生活,他能把“後盾”這層身份演繹得更加完美。
至少在情況發展到最壞的時候,沈琳得以有所依靠。
他把自己的想法毫無保留地說給廖小峰聽,世上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人能知道他如此多的隐秘,然而也很難再找出這麼一個人,如此肯定他沖動下的草草打算。
沒有說他是在瞎折騰,反而告訴他做得對,一定要堅持下去。
作為回報,齊天磊開始自己學着洗衣服,學着料理自己的生活。
從前有張媽照顧他的起居,即使進門把髒衣服脫在地上,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習慣了衣服會自己變幹淨疊好在衣櫃裡,習慣了下樓坐在餐桌旁,可口的三餐便會主動遞上,習慣了面前一塵不染,任何東西都保持得齊齊整整,不需要自己動手。
然而面對逼仄衛生間裡滿盆的髒衣服,他選擇蹲在廖小峰的身邊,耐心地聽着講解,一步步跟着做。
其過程并非一帆風順,他的脾氣改起來仍舊有些麻煩。
可對方是廖小峰,每當齊天磊嫌煩或者不滿意的時候,那個下午的心悸便會自動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和廖小峰親近,明明在為雙方都是男孩子而苦惱,可是卻也為指尖的觸碰感到欣喜不已。
當聽見“真棒”,“做得真好”或者“你真厲害”諸如此類的誇獎,齊天磊恨不能背後長出條尾巴,對着廖小峰瘋狂搖擺。
最喜歡的還是學做飯,圍上圍裙,要麼是廖小峰站在前面,要麼是他站在前面,另一個從背後環上來,手把手教怎麼切菜,怎麼炒菜。
那滋味,簡直開心得要飛到天上去。
可是,也隻能到達這一層面。
情窦初開的年紀,喜歡上一個男孩,他揣測對方知道後,将會如何鄙視自己,很可能連朋友也沒得做。
他不想變成這樣,起碼很長一段時間内,不想。
然而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歡,當内心有意無意地反應過來的時候,廖小峰已經成為他的“核”,他不敢示人卻又堅定圍繞的“核”。
這一年,是齊天磊人生的分水嶺,在即将邁入17歲之時,過去倔強的少年重新擁有安穩的生活,雖然住得簡陋吃得樸素,卻也比住在空曠的大别墅裡來得滿足。
他擁有一把舊樓的大門鑰匙,廖小婷的稱呼從“天磊哥哥”變成“我哥”,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滿足。
中五上半學期結束前的聖誕夜,是齊天磊17歲的生日,這學期的期末舞會他們沒去參加,多半覺得沒有必要,還有不想看見廖小峰和其他女孩子一起跳舞。
沈琳在家的每年生日,齊宅都會舉辦一場派對,來的人往往帶了豐厚的禮物,如無意外,他們說完生日祝福後,便會端起酒杯彼此開始乏味沉悶的應酬。
在齊天磊看來,那是沒有必要記住的時光,還不如他和同學在球場打一場球來得快樂。
後來沈琳住院,生日多半是為了讨她的開心,聖誕節又逢兒子長一歲,好好鬧一場就能短暫忘卻生病的煩惱。
所以齊天磊連帶着對聖誕節的印象也不太好,不過今年到底不一樣,沒有喧嚣的派對,不用裝出強顔歡笑的模樣面對沈琳。
整整一天,廖家兄妹的眼神都在偷偷往方桌下方藏着的布包上瞟。
齊天磊裝作不知道,其實心裡好奇得要命。
他要拼命轉移注意力,才能勉強自己不去探查布包裡到底藏着什麼禮物。
傍晚龐大勇站在五樓朝上面招呼,三個人從家裡出來去樓下吃飯,廖小峰的口袋鼓鼓漲漲,一看就是塞了什麼東西。
知道是齊天磊的生日,下午已經買好了蛋糕放在龐家,小小一層,頂上裱了幾朵難看的奶油花,倒是把廖小婷饞得直流口水,她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晚飯,坐在方桌上一雙小眼珠隻盯着電視機旁的蛋糕盒看。
好容易熬到了晚飯後,包括龐奶奶在内每個人分到了一小碟蛋糕,最大的那捧勢必要留給小吃貨的。
前不久廖小婷剛長一歲,然而吃貨的性格絲毫不改,回到家,她仍放不下手裡拿着的蛋糕,隻能看着哥哥又把禮物帶回來,摸着褲兜來回搓磨。
“快給我。”還是齊天磊坐不住,擡手主動要。
外層的小布包已經被掖得皺皺巴巴,打開巴掌大的禮物盒,裡頭安靜躺着個折成一半的新錢包,錢包的皮質觸感很軟,看樣子是用小羊皮做的。
“你的錢都裝在口袋裡,家裡到處都能找到花剩下來的零錢,”所以每次洗衣服之前的固定操作,一定是掏幹淨衣兜裡的零錢,“以後錢都放在錢包裡,不怕丢。”
齊天磊覺得自己散落的心情也被一起裝進了錢包裡,他來回摩挲自己的17歲禮物,心裡珍貴得緊,沒來由覺得從前被人偷走錢包這事實在是好,倒要多謝那位毛賊,否則絕收不到這樣好的禮物。
新錢包裡甚至夾了張500的大鈔,一看就是廖小峰舍不得花的本金,也不知他究竟從哪兒看來的,說是不好送人空錢包當作禮物。
登時,齊天磊将口袋裡的零錢塞進錢包,他抽出那張500的鈔票遞回去,說:“這個我不能收,”然後他用手指着内頁夾層放相片的透明塑料膜,“作為補償,你給我一張相片,這樣就不算是空錢包了。”
大概是在龐奶奶家喝了兩口浸泡藥材的陳年老酒,又仗着自己壽星公的特殊身份,得寸進尺居然要起相片來。
他将鈔票一把塞回廖小峰手裡,低頭摩挲錢包上塑料膜的同時,裝作若無其事般凝神在等對面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