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以前像是渾身長滿刺的怪獸,見着誰都要咬上一口,隻有來醫院見沈琳的時候,才能露出僵硬的微笑,如今,這個死氣沉沉的少年身上,終于找回點屬于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朝氣。
甚至懂得體貼人了,知道護士來的時候要起身搭把手,知道醫生說話的時候不能由着性子随意插嘴。
這些細微的改變足以令沈琳感到欣慰。
當齊天磊拎着魚蛋和牛雜進來的時候,正撞見沈琳往廖小峰手裡塞錢,而後者一臉抗拒,死活不接。
“幹嗎呢?”他把小吃擱在桌闆上,跟着十分熟稔地架上媽媽的病床,香氣從敞開的紙袋裡露出來,是甜甜的咖喱香。
廖小峰急得抽回手,然而還是被沈琳得逞,現金好生生被他一起抽了回來。
“哦,你不是說他妹妹能吃嗎,媽想着讓小峰多買點好吃的回去,吃得小婷白胖白胖得好過來給我掐掐臉。”沈琳難得開心,湊近紙袋去聞那股甜香。
見廖小峰還是端着,齊天磊掃了他一眼并裝着歎口氣:“你就拿着吧,最近補習把小丫頭都學瘦了,是要給她補一補,要不又該追着我調皮搗蛋了。”
這下,再不好推辭,廖小峰隻好把錢齊整地揣進褲兜裡,拉上拉鍊。
傍晚走出病房,在樓梯口的時候,廖小峰立刻把那沓錢重新掏了出來,好像是什麼不能要的東西:“天磊,這錢還是你收着吧。”
齊天磊不滿地咂了下嘴,放在以前大少爺鐵定說一不二,甚至會不耐煩地把人臭罵一頓,但他現在到底懂了些規矩,就算再煩也不會把人無緣無故地罵一頓。
“我媽給你的錢,你就收着吧,再說了,你給我我又沒地方花,要這些錢有什麼用。”
他說這話并不是在推脫,實際上,現下他真的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吃穿用行都是廖小峰在付,學校裡的錢也是齊康提前預交好了的,甚至回頭想想,從前大手大腳花錢買的那些東西,放到現在都是沒必要的浪費。
短短一個月,他已然蛻變成不需要錢包的人。
“可是這也太多了。”廖小峰面露難色,他不是不缺錢,然而沈琳給的這沓都是五百、一千的大鈔,厚度又厚,估摸要比廖大正交過來半年的夥食費還要多。
令他感到手足無措,仿佛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東西。
齊天磊被他的小心翼翼給逗笑了,于是伸出手指從那沓錢裡飛快地抽出兩張,看也不看揣進口袋:“現在行了吧,我媽給的你就安心收着,不然下次來她該不高興了。”
最終廖小峰還是把錢重新裝回口袋,坐上小巴一路颠簸到家,他的手不敢離開褲子拉鍊,上樓的時候也是一溜煙沖到家門口,蓋上存錢的餅幹盒才算完全放了心。
和他不同,齊天磊過了二十分鐘才慢悠悠走到家門口,他手上拎着沉甸甸的塑料飯盒,裡頭是在街角買的叉燒和燒鵝,燒鵝足足買了一整隻!
今天說好了不用補習,但龐奶奶還是要三個小孩去樓下吃飯。
當燒鵝的香味傳到廖小婷的鼻子裡,和龐大勇一起追的武俠片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她蹦蹦跳跳來到桌邊,看着面前被剁得整齊的燒鵝,兩隻眼睛直冒綠光。
龐奶奶今天的菜做得也多,多到不得不把桌上的雜物移到沙發上才能放下所有碗筷,等到衆人坐畢,齊天磊先給廖小婷夾了條鵝腿——他特地囑咐師傅留出兩條腿來不要剁塊。
小吃貨幸福得快要流出眼淚,家裡很少很少能吃到燒鵝,主要因為廖大正不常回來,現在齊天磊借住在她家,廖大正就更不好回來了。
然而今天,天磊哥哥居然買了整隻燒鵝給她吃,比廖大正出手還要闊綽。
于是對于連日補習産生的逆反心理,也就不知不覺沒有了。
之後幾天,被齊天磊抽走的兩張大鈔全花在了晚飯加菜上,甚至有一天他還在市場買了海鮮,帶回去給龐奶奶蒸着吃。
雖然花得快,然而能夠換來廖小婷難得的乖巧聽話,他覺得這錢簡直花得不要太值!
在這樣其樂融融的日子裡,聖保羅的期中測驗如期而至,成績出來後,不隻是廖小峰,齊天磊竟忽然拔高了一大截。
多虧了廖小峰的追着他跑,他的成績在班裡已屬第一,就是放到B班也是中等水平。
再這樣下去,升到中五的時候,學校很有可能會給他調班,實際上,他的目标是A班,因為廖小峰就在A班,他覺得這樣每天上下學也方便。
這段時間因為總和廖小峰溺在一起,C班的何睿方都不怎麼理他了,又因為盧嘉欣的事,一大票從前玩得好的,紛紛對他敬而遠之。
不理就不理吧,齊天磊并不覺得可惜。
反而因為廖小峰,他和張立軒、譚家喬開始變得親近,有時四個人會約好一齊去餐廳吃飯,有說有笑地互相搶碗裡的菜吃。
然而,這樣的日子終于迎來轉變。
在一個周末的早晨,齊天磊和廖小峰在沈琳的病房看見了許久沒有出現的齊康。
“你怎麼來了?!”齊天磊立刻攥緊拳頭,高聲質問,病房裡的小護士立時被他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