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廟街對于齊天磊來說,簡直是個神奇的地方。
那是廖小峰平常帶他逛的市場所無法比拟的,偶爾坐車也曾路過這裡,可人/流太多,車往往要繞着走才行。
那時他遠遠瞅上一眼廟街,隻覺得這個地方的霓虹燈晃得人眼睛疼。
所以,從來對此沒有丁點憧憬。
今天是周一,來廟街逛的人不算太多,然而當他們加入人/流之中,那種緊挨着、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急迫感,便完全甩不開。
廖小婷被哥哥護在懷裡,叽叽喳喳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仿佛置身天堂的餓死鬼。
為了不被人/流沖垮隊伍,齊天磊必須緊緊跟着才行,要不真走散了,他可不知道怎麼找回兩兄妹。
街道太破,然而更破的是兩邊的舊樓,偏巧舊樓外皮綴滿了大大小小的霓虹燈箱,有的燈箱過分低矮,走在路上需得小心謹慎,不然一不小心燈箱的銳角就會磕到額頭。
到處都是尖銳的叫喊聲,夾雜着不知道來自哪裡的鄉音,間或還能聽見老式粵曲的吟唱,有男有女,生生不息。
一瞬間,齊天磊覺得他仿佛進入了個混沌的世界,五感被轟炸得一塌糊塗,可又不敢停止腳步,隻能邊走邊留意,大膽戒備、小心提防。
天空是缤紛的燈箱,而眼前則是花花綠綠的篷布,每一處篷布裡都點着一盞燈,照着琳琅滿目的商品與食物,也把人的臉照得黃澄澄的。
“天磊,來坐。”被廖小峰拉到塑料闆凳上的時候,廖小婷的手上已經拿滿了沿路購買的小吃。
她美滋滋地品嘗,吃得嘴巴外面的一圈都是油膩。
大排檔的上菜速度很快,炒的菜也不像家裡,充滿了煙火氣,竟是意外地好吃。
酒足飯飽之後,廖小婷顯然還不滿足,纏着哥哥要去另一條街上喝糖水。
她跑得快,廖小峰緊緊追着她,等撈到人後,一回頭,驚覺齊天磊居然不見了。
出大事了!
糖水再顧不得,兄妹倆隻能沿着來時的路焦急尋找。
另一邊,齊天磊也在苦苦尋人,隻不過他發出的聲音還沒傳出去一米遠,便飛快融進周圍的嘈雜之中。
完全辨不清方向,他甚至找不到剛才吃飯的大排檔在哪兒。
不知怎麼,前面突然爆發一陣喧鬧,有人正吹着哨子驅趕人群,街道中央瞬間露出一塊不大的空地,像油猛然滴進了水裡。
原來是兩夥人喝醉了酒,在一處排擋打了起來,有巡邏的警員鳴笛觀察,同時攔在外圍以免傷及無辜。
突如其來的沖擊,令齊天磊被人/流逼到了角落裡。
那裡有家店鋪,收銀前台跟他打了聲招呼,他隻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店鋪裡人不多,隻有三個男人擠在一起看着貨架挨個選購,地上鋪着紙盒,紙盒裡滿滿當當全是DVD光盤,包括牆上的商品,一溜煙印着花裡胡哨的外殼。
定睛一看,齊天磊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個地方,居然在賣色/情光盤!光盤封面盡是些不堪入目的香豔畫面,而那三個男人,皆是不害臊地認真挑選,完全不避諱旁人。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多多少少知道些其中的奧秘,然而和體内躁動不安的激素不同,他們又普遍缺乏練手的對象。
因此究竟過程是怎樣的,往往引發無限遐想。
初次春潮來得莫名其妙,夢境裡全是齊康冷漠的嘴臉,此後少年一直沉浸在憤怒裡,對所有懵懂之事既不關注也不好奇。
所有種種,令他反應過來之後成了隻驚弓之鳥,店裡三個男人的笑聲化作彎弓,射得他落荒而逃,而前台收銀早已見怪不怪,即便不顧意攬客,他這店裡的生意也是極好的。
因為廟街的這處角落,就是所有男人的天堂。
很快,齊天磊悶着頭跑到巷子口,他喘着粗氣臉頰绯紅,心情被弄的亂七八糟。
“靓仔,很累嗎?”有人摸他屁股,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不打招呼般闖進鼻腔。
下意識地飛快避開,他看見巷子口不知什麼時候蹿出來兩名濃妝豔抹的女孩,看不出實際年齡,隻覺得瘦,穿着吊帶短裙佝偻着背,說話時能從嘴裡聞見濃烈的煙味。
“要不要我們陪你玩玩?”另一個女孩指了指旁邊的舊樓,沿着凹凸的霓虹燈,齊天磊的目光落在樓上射出暧昧光線的窗戶上,這個不可一世的大少爺頭回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當中。
那個瞬間,他想起齊康罵他的話,說他舍不下大少爺的生活,那時,他還不知道世界的角落有這樣一處地方。
“天磊哥哥!”廖小婷一嗓子抛了過來,成功讓那兩名女孩要搭上來的手遲疑着放下。
沒有驚慌,廖小峰和妹妹小跑着找過來,手上拎着的是在大排檔打包的剩菜剩飯。
大少爺有生之年沒有如此熱淚盈眶地盼望着被人找到,特别是廖小婷那一聲嬌滴滴的呼喊,簡直比天籁還要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