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壺意料之中般地歎了口氣,“現在也不遲,快去吧。”
興兒正愁吃不下這腦仁雲吞,聞言立刻跳起來跑了,腳步比兔子還快。
李桃花幹嘔完一通,扶着桌子虛弱道:“書信?你是要跟家裡人報平安嗎。”
許文壺:“非也,此地藥價奇高,已違反朝廷律例,我在書信中将情況闡明,靜待上級指示。”
李桃花本來心中被激起一絲波動,想到什麼,心又止不住沉下去,将臉伏在手臂上,悶悶地道:“許大人,如果全天下當官的都跟你一樣就好了。”
她擡頭,看着許文壺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哼笑了聲,一時沒忍住,伸手捏着他的臉頰道:“一樣的傻,一樣的笨。”
少女渾身馥郁,連指尖都萦繞着清甜的女兒香。
許文壺着起急來,臉上暈開大片羞惱的紅,卻連抗拒都斯文,擡起的手又落下,垂眸輕聲提醒:“李姑娘快松手,男女有别,被人看到……不好。”
李桃花卻變本加厲,另隻手也捏了上去,一邊一個揉拽着那白皙的臉皮道:“我早就想這麼幹了,哎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長這麼白淨的?你小時候一定沒有下地幹過活兒吧?”
許文壺臉紅到脖子根,“李姑娘你快快松手,你再這樣,我,我就要跟你生氣了!”
“那敢情好,來,狠一個給我看看。”
*
王家後宅。
蟲鳴起伏,山竹草樹圍繞太湖石的山子,山下是極寬一個錦鯉池,池塘上修有水榭,屋檐閣角皆是江南樣式,十分風雅。
王大海在水榭中慢走踱步,手裡是許文壺闡述天盡頭藥價亂象的親筆公文。按道理,這封文書今日下午便出天盡頭,不到七日便能抵達所轄知州的手上。但既落到他的手裡,這公文便猶如石沉大海,再也别想出天盡頭一步了。
咔嚓一聲脆響,躺在條凳上的王檢咬了口蘋果,憤恨兇狠地道:“依我看還不如再派點人,把這小子宰了一了百了。”
王大海看到最後,将信紙疊好收入袖中,慢聲道:“若真有這麼簡單倒好了。”
他轉過頭,對上侄子的臉:“你别忘了,咱們這位縣太爺到底是一甲榜眼出身,又如此年輕,高中那日必已在京城掀起風浪。若他乍然在天盡頭暴斃,勢必會招來麻煩。上次你出手我并不知情,如今我既已将道理告訴了你,你且牢記,日後切莫再動他一下。”
王檢不耐煩起來,兩道濃眉皺緊,“我看叔父你才是謹慎過了頭,朝廷若真看重那小子,又豈會将他發配到咱們天盡頭這個窮山僻壤?這根本就是讓他自生自滅來了,是死是活的,誰能放在心上。”
王大海老眼一眯,似乎也覺得古怪,但并不能直接猜出緣由,便擡眼笃定地道:“不必多言,總之記住我的話,切莫輕舉妄動,若再讓我知道你私下行動,看我豈能輕饒于你。”
王檢猛然支起上半身,“那您就這麼由着他跟咱們對着幹?”
沒等來王大海發話,他又惡狠狠咬了口手中蘋果,“我隻恨上次有李桃花那個臭丫頭從中作梗,不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早沒這麼多事了。”
王大海眉梢動了動。
這句話提醒了他,他怎麼把李桃花那丫頭給忘了。
想起少女那張嬌嫩水靈的容顔,他心下沉吟道:情不承,财不收,唯獨将那丫頭片子留在了身邊。沒想到小小一個屠戶女,還真有點收攏男人的本事。
不知想到什麼,王大海嘴上忽然噙了抹高深莫測的笑。
*
夜晚,李桃花正要入睡,忽然聽到敲門的聲音。
她詢問是誰,對方卻并不回答。
房間裡死寂一片,李桃花隻當自己聽錯,正要繼續入睡,敲門聲便又響了起來。
“到底是誰啊!再不說話姑奶奶出去把你砍了!”
又是一片死寂。
李桃花想到黑牛的死狀,被剝落的漆黑頭皮和濃白的腦漿,渾身不禁發涼,未知的恐懼如小蛇蜿蜒爬上心頭,連房間裡的一桌一椅都跟着猙獰陰森起來,暗中朝着她睜着眼睛。
一個人待在這簡直是種折磨,她再也受不住了,看着那兩扇安靜詭異的房門冷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興兒你個臭小子在裝神弄鬼對不對?好啊你,你給我等着,我現在就出去收拾你。”
她提上壓在枕下的殺豬刀,胡亂穿上鞋,氣勢洶洶開鎖出門。
門外空無一人,隻有涼霧蔓延。
李桃花手裡提着刀,膽子大了許多,仰面對着漆黑四處大喊:“是誰在裝神弄鬼!現在就給我滾出來!否則姑奶奶找到你定把你剁成八塊!”
這時,她肩上被一隻手猛地拍了一下,李桃花大喝一聲“何方妖孽!”轉過頭。
迎面便被一口麻袋套住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