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烏春所計劃的那樣,沈綏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沒有來逢春殿。
雖然出了點差錯,他沒有娶成靜儀,但目的達到了。
可烏春并沒有感到有多歡喜。
有些時候的夜裡,她會夢見一個哭啼的嬰孩,躺在血泊中,朝她伸出幼小的手,然後猛地驚醒過來,渾身一層冷汗。
烏春的身子本就畏寒,因為打胎一事,身體更加虛弱,一日在院子中立得久了些,吹了冷風後就染了風寒。
有下人給沈綏報信,說皇子妃娘娘在宮中身體抱恙,要不要回宮看一看娘娘,您都在外面住了多久了,歲暮天寒,也該回去了。
沈綏淡道:“回去做什麼?她又不願見我,我何必回去?”
再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烏春。
在今歲暮時的一個黃道吉日,成昭揚和趙青舉行大婚,戶部侍郎府上一片熱鬧,排場給得極足,請了一衆王孫貴族來府上吃酒,賓客們也大都願意給成将軍面子前來做客。
沈綏自然是要去的。
也自然沒有不帶烏春去的理。
“皇子妃娘娘,成将軍府上大姑娘大婚,邀請您和三殿下去吃宴席,這是帖子。”
烏春裹着厚被褥,掂了掂請柬,“這是沈綏要你送過來的?”
“是。”
“他有沒有要你帶什麼話?”
小太監搖搖頭,“三殿下一句話也沒有說。”
烏春歎了口氣,“知道了,下去吧。”
驚蓮端過來一碗湯給烏春熱熱身子,“殿下您這到底是希望他來找您,還是不希望他來找您啊?”
烏春心底漸漸漫開一股酸意,“驚蓮,我以為我會很高興,目前的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進行着。可……可我親手殺了我自己的孩子,那是一條無辜的性命,我的手是用來行醫除惡的,我……我……”她的聲音逐漸帶上了一絲哽咽,“我還給沈綏下了藥,也不知那一晚成靜儀的清白有沒有保全,沈綏不娶她,我豈不是間接毀了她的清譽……”
“這不是您的錯,人各有命,隻能保佑那孩子來世投個好胎。成靜儀本來就費盡心思想要嫁給三殿下,她自己不也說了,若是三殿下沒娶她,也不後悔。您就别自責了,咱們把這些都忘了,一心想着怎麼離開才是好的。”
烏春喝了湯,又睡了會兒,身子依舊疲乏。
待到沈綏回宮來接她去戶部侍郎府上時,烏春的身子才剛剛好。
馬車停在了毓甯宮的門口。
烏春今日穿得極其厚實,裹着天青色的兔絨披風,臉上隻用脂粉妝點了氣色,站在一片缟素的天地裡,就像是用雪堆出來的雪人。
“娘娘,殿下在外面等您。”
“知道了。”
之前這種場合,沈綏都是會來親自引着她上馬車的,現在是連馬車也不下來了。
烏春過去之後,扶着驚蓮踏上馬車,剛一掀開簾子,就對上沈綏那雙漠然無波的眼。
數日不見,她才覺出,原來先前沈綏看她的眼睛,不是這樣淡然的。
烏春心頭顫了一下。
她硬着頭皮往車裡磨蹭,一不留神踩着了一塊突起的橫梁,險些跌倒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拽了她一把。
冰涼的觸感,像他的眼眸。
拽的力道有些野蠻,幾乎是将她摔到他身邊,像是在發洩什麼。
烏春也不知該不該道謝,但還是說了聲多謝,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一路上,兩人無話,隻有車轱辘緩慢地碾在剛剛清掃了不久的道路上發出的吱呀聲,蒼青的空中落下幾片雪花,都顯得沉重有聲。
到地方之後,烏春本來以為沈綏好歹下去的時候會拉她一把,沒想到他掀簾下車後,便站在了一邊,她小心提着裙子慢吞吞地下來,披風還落在橫梁上,沈綏走過來,将她的披風一手就提起來,松手,披風就像花瓣似的落下來。
烏春對上沈綏的視線。
他轉身打算往裡走,烏春卻頓着未動。
沈綏回過頭平靜道:“你這般恨我,難道還要我牽着你進去?”
烏春覺得有些難堪,維持住體面,“自然不是,臣妾近來身體有恙,剛好不久,風吹得有些冷。”
也不知沈綏聽進去沒有,一句關切她的話也沒說,等她走過來後,便邁開步子往戶部侍郎府裡走。
不同于她和沈綏,戶部侍郎府上一片熱鬧喜慶,府裡已經來了不少人。沈綏和烏春找了個不怎麼起眼的位置坐下。
大梁繁文缛節多,成婚的儀式複雜,烏春無聊許久,索性出去走走,起身的時候,沈綏擡眸看了眼她,并不多管。
烏春碰到了成靜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