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的黑色商務車覆蓋着防偷窺膜,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
内裡貼着花花綠綠的道家符咒,車頭擺台上,還點着一個香爐,裡面的香已經燒了一多半。
不說和不看讓不谶先上了車,他主動坐到了後排,司機微微側目。
待不聽和不說上了車,他才開口,聲音粗噶,“這行屍咒,不錯!”
不說微微彎腰低頭,“勞煩您老來接了。”
司機沒回話,轉頭直接發動了車子。
不說一早就告知了道觀,這輛黑色的商務車,就是道觀用來運活屍用的。隻要他們進了川渝,上了青雲觀的車,就不會再出差錯。
他靠在椅背上,放松了下來,後半程,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聽一路上都沒有出聲,商務車開進巫山鎮青雲山的山道,很多年前的的砂石路已經變成了瀝青路面,樹也修整過,隻有幾個彎道的石壁還跟印象中一樣。
他腦中的記憶清晰起來,那種反抗不了又躲藏不過的無力感又湧了上來,呼吸慢慢粗重。
不說睜開眼,伸手握住了不聽的手拍了拍。
“師兄,不谶已經回來了,沒事了,沒事了。等安置好他,咱們就回去恒山,給他報仇。”
不聽回握了他的手,“回了道觀你好好跟着我,養足精神,等不谶的事兒辦完,咱們就回恒山,給他報仇。”
青雲觀位于川渝腹地,這些年各種宣傳層出不窮,加上周邊的景區被開發得很全面,所以香火一直很旺,是公認的道教聖地。
這些年規模越來越大,幾乎占據了整個青雲山,來往之人絡繹不絕,山上青煙缭繞。
商務車走了後山的山道,直接停到了老道觀,曆經風雨的牌匾上書“青雲觀”三個字。
老道觀并不對外開放,這裡才是青雲觀直系弟子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不聽被不說扶着下了車,又緊緊盯着不谶手腳僵硬動作緩慢地下了車。
待不谶站穩,他一擡眼,才看到老道觀門口已經有很多人在等。
不聽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不說沒能攙住,也跟着跪了下去。隻不谶還呆愣愣站着。
不說擡眼。
台階之上,打頭的是一個全身攏在黑袍中的道士。
“師父?!”
黑袍道士看向垂着眼的不聽。
他的聲音帶着些刻意的蒼老,“若不是你這小徒弟出事兒,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回來了?”
不聽的嘴張了又張,極為艱難地吐出了“師父”兩個字。
“罷了!進來吧!”
這黑袍道士是不聽和不說的師父,真正的青雲觀觀主不看。
對外開放的規模日益龐大的青雲觀還有那個仙氣飄飄的觀主,不過是斂财工具。
一行人到了一座獨立的沒有人氣的院落,不說引着不谶獨自進了房間,換上了特制的道袍。
這座院落在道觀的最外側,直接通往外人不能踏足的後山,那裡有青雲觀曆代弟子死後長眠之地。
一座座墳包新舊交錯,大部分連墓碑都沒有。
不谶的墳已經挖好,一口棺材安放在裡面,棺木裡外雕刻着繁雜的符咒和鬼首。
青山觀行走于外橫死的道士,如果用行屍咒帶回來,都要用這種棺木下葬。
不說引着不谶拜别不看和不聽,然後自行躺了進去。
“師兄……”
如果不聽應了,不說就要将不谶身上的行屍咒切斷了,他将閉上眼睛,徹徹底底變成回一具再沒有動靜的屍體,慢慢腐爛,慢慢消失。
不看出聲,“我來吧!”
不聽剛想伸進棺木的手又縮了回來,他擡眼看過去。
不看朝他微微颔首。
不聽重新低下頭,伸手撫了撫不谶胸前的衣褶,踉跄着站起來,退到了一邊。
在場的道士都看向了不谶,眼底帶這些羨慕之意。
能得師父親自授法,下輩子得一個好機緣,這不谶也算是沒有白白身死。
不看解了不谶身上的行屍咒,又親自寫了安魂咒給他。
棺木合上的那一刻,不聽的眼淚又重新落了下來。
他再也顧不得不看在一邊,跪下來,伏在地上,伸手一遍一遍撫摸着棺蓋。
“師兄,讓不谶入土為安吧!”
不說一邊勸着一邊拉開了不聽。
幾個小道士上前,利落地用鐵鍬埋上了土。
一座新的小墳包慢慢長了起來。
原本新土之下被掩埋的空墓碑也露了出來。
不聽一愣,埋在這裡的弟子大多是沒有資格立碑的。
“不谶畢竟是你名下唯一的徒弟,這墓碑是青雲山上的杉木所切,沒回來之前,師父就命人準備好了。”
不說将手中的刻刀遞給不聽。
“你多陪陪他吧!我回去給你收拾收拾院子和房間。”
不聽木然接過了刻刀,“師弟,你收拾完……”
不說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啞留下陪你,我很快回來。”
他交代了一直跟在人群最後的不啞,“守着你師伯。”
不啞點了點頭,留了下來,遠遠站在一邊,盯着那個小墳包發呆。
不谶跟他截然相反,話多到壓不住,即使經常因此受到懲罰,他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