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竹在醫院住了一晚。
她奶奶是随和的老人,什麼要求都沒有,也不會支使她做這做那。她越這樣,聞竹越怕她有需要,時不時地問兩聲。
檢查結果出來之後聞竹才放心下來,她今天折騰夠嗆,從傍晚就開始頭疼。換了個環境導緻睡眠質量急速下降。可既便如此,到了第二天早上,不舒服的感覺也減輕了很多。
她從小就很少請假,身體素質不錯,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是适合上學的體質,放假時不舒服,開學當天也好得差不多了。
聞興陽坐最早的高鐵回臨城,已經下車了。聞竹給他發微信說了奶奶的情況後就背着包離開了病房。
李泊松竟然真的早早到了班級,這讓她郁悶了一晚上的心情緩解了很多。
這一上午,聞竹自問學習狀态還不錯,到了午睡時間卻是沾了抱枕就沉入了黑甜鄉。
午睡鈴聲打了兩遍,班級從鴉雀無聲逐漸變得喧鬧起來。李泊松起身的時候聞竹還背對着他趴在桌面上,頭發絲都寫着累和困。
李泊松怕吵醒她,用胳膊撐了下身子,輕飄飄地從畢雨澤桌上跳了出去。
畢雨澤正在後門那兒站着等他,看他這雜技一樣的動作拍了下手:“太絲滑了!今年運動會我給你報個跳高吧泊松,我跟你講,咱們班能文能武,就差個能跳高的。”
李泊松心想,這運動會不是得九月末呢,他還挺有提前量的。
“哎,行不行啊?”畢雨澤又問了一遍。
“行,”李泊松答應得挺痛快,“但我不太會跳高,你到時候教教我吧。”
聽了這話,畢雨澤的臉拉得老長,好像李泊松以前的班級錯過了什麼奧運健兒一樣。
“哎喲我去,為什麼?”他說,“明珠蒙塵、懷才不遇!”
李泊松對他突飛猛進的成語水平表達了驚歎和肯定,他笑得不行:“不是,我小學跳高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以後就不太敢了。”畢雨澤這半分鐘裡表情變得像調色盤一樣,李泊松隻好拍拍他肩膀:“其實沒什麼事,但當時可能覺得丢人吧,以後就很抗拒跳高,到現在也不怎麼會跳。”
“你還丢過人?”畢雨澤一臉不信,“你像是那種從小到大都是男神的類型。”
“我現在和男神也不搭邊啊,”他笑,“你去問聞竹?她應該記得。”
李泊松說完這句話之後,覺得過了這麼多年,那點小孩子情緒早就不記得了。隻不過那時候他希望聞竹失憶才好,這樣才能把他丢人的過程忘得一幹二淨,現在他卻莫名地有些好奇,聞竹到底記不記得他們以前的那些事?
畢雨澤也笑了:“行,我必須找時間好好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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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畢雨澤被教練叫走了,李泊松站在窗外往班級裡邊看了眼,敲了敲窗子。
這時候聞竹已經換了個睡姿,從趴着睡改成了倚在椅背上睡,她已經醒了,但是不舍得睜開眼睛。雖然敲窗子的聲音并不大,她卻還是睡眼惺忪地朝窗外看了過去。
李泊松順着開着的窗子把檸檬茶遞進來,在熾熱的太陽下朝她笑了笑:“清醒一下,馬上上課了。”
聞竹被這笑晃得有些眼暈,隻“嗯”了聲,“嗯”完就接過了遞進來的易拉罐,卻沒明白他為什麼非要敲窗子叫她。她伸手拉開拉環,夏天的黏膩感被這口冰鎮的果茶攪散了。
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在和李泊松前後腳進入教室的時候,上課鈴還沒打響。
“熬夜做賊了,怎麼困成這個樣子?你看看你這黑眼圈。”李泊松在座位上坐下,垂着眸,眼尖地看到了桌面上的一根掉落的長發。
“是嗎?”聞竹摸出英語卷子放在桌面上,她閉上眼睛,擡手在自己的下眼睑處摸了下,鴉羽似的睫毛顫動着。因為那點沒散盡的困意,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懶倦。
“是啊,”李泊松撚起那根發絲,“黑眼圈就算了,都開始掉頭發了……你昨晚照顧奶奶沒睡好?”
“沒有,就是床不舒服,一直睡不着。”
聞竹拿過那根頭發觀察了一會兒,觀察完就把它扔進了兩人桌子中間挂着的共用垃圾袋裡。
李泊松嗯了聲,問:“那你做什麼了?”
聞竹沒好氣地說:“看賣假發的直播間。”
他被逗得不行,聞竹也把頭偏過去笑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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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竹是随口一說,李泊松也是,但周五的晚上,他們兩個竟然真的在小區附近的一家理發店偶遇了。
李泊松推門進去,剛和老闆打了個招呼,就看到了坐在鏡子前的聞竹。她的頭發以前雖然不及腰,但再留個一年半載也差不多了,現在被人一剪子剪到了鎖骨處。他的視線下行,看到地上都是發澤亮麗的黑色長發。
“李泊松?”聞竹先和他打招呼,兩隻手做了個剪刀的手指,還動了幾下:“你也來剪頭發?”
“嗯。”他應了聲,對着鏡子看了眼自己的頭發,雖然不影響帥,但額前的碎發有些擋眼睛了,看着不那麼利落,他不喜歡。
他在聞竹旁邊的轉椅上坐下,微微偏着身子看她。
“怎麼突然想要來剪頭發了?”他問:“你這頭發從初中開始就沒剪過吧。”
聞竹語氣輕松:“你不是說我都掉發了嘛,我緊張,想着剪了算了。”
雖然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多年來也對聞竹随心而動的脾性和超強的行動力有深刻了解,但李泊松還是很輕地皺了下眉,怕她以後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