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松?”
聞竹在十字路口處按了車閘,一隻腳踩着踏闆,另一隻腳踩在馬路沿上。看到男生轉身,她歪歪腦袋,當作打招呼。
李泊松站在三級台階上垂眸,覺得有些意外。他把自己武裝得很嚴實,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聞竹看着他,能看出他眼睛在笑。
“怎麼想起騎車了?要去哪兒?”
這車子他沒見過,碳架的,很漂亮。他很久沒見到聞竹騎車了,一時間有點移不開眼。
“冬天冷才不願意騎的,現在暖和了啊。”聞竹說完,忘了還有第二個問題,擡頭看了眼李泊松站的店面的牌子,和他說:“我也要吃熏肉大餅,不要蔥。”
李泊松說“好”,轉頭朝窗口說了兩句話,又拿手機掃了碼。
他三兩步走到聞竹身邊,還沒說話,就聽聞竹問:“這家好吃嗎?”
“第一次吃。”李泊松毫無負擔地回答。“聞竹同學,這家店開了四年,你在這上了一年半的學,你不知道?”
“不是,”聞竹納悶:“你第一次吃,你怎麼知道他家店開了四年?”
“大爺自己說的啊。”
“……”這是又和人家聊天了,聞竹很服氣,一時間無話可說。
在路燈下,一陣風吹過,柳絮紛飛,她眯着眼睛盯着李泊松看了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又過敏了?”
“沒有,”李泊松看她皺眉,很輕地笑了下,糾正道:“是怕過敏。”
馬上來到五月,北方的天氣早已熱起來,晚上有風也不冷,她單穿一件薄T恤,李泊松卻從頭到腳捂得很嚴實。他戴了口罩,穿襯衫當外套,袖口的扣子緊扣着,幾乎沒有皮膚暴露在外面。
“熱嗎?”
李泊松頗為幽怨地看着她,在聞竹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之後又笑了:“還好。”他問:“帥嗎?”
“……帥。”
他滿意了:“那就行了。”
聞竹知道李泊松柳絮過敏,他症狀不算嚴重,但過敏不是小事,所以他從小就重視,一到五月份左右就如臨大敵一般,口罩護目鏡都得準備好。臨城的五月氣溫幾乎都在三十度以上,他要穿着長袖長褲半個多月,想想也挺難熬的。
李泊松很早就開玩笑地和她說過,醫生對這種過敏也沒辦法,甚至還建議他換個城市生活。
想到這,聞竹眨了下眼睛,問他:“甯城的五月有這麼多柳絮嗎?”
李泊松搖頭。
聞竹頭一次憐愛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不如在那邊高考了……”話音剛落,她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心說是和李泊松在一起太放松了嗎,她說話都不動腦子的。
他在什麼地方生活,又在什麼地方讀書,這哪兒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她看李泊松的眼睛,那人像是完全不在意,開玩笑道:“我喜歡這個城市,不可以?”
他話音還沒落地,那個大爺往前探着身子招呼他:“小帥哥,餅好了,趁熱吃!”
李泊松轉身應了一聲,又三兩步邁到窗口把餅接過,在大爺關上櫥窗前說:“謝謝。”
大爺豪爽道:“不謝不謝,好吃再來!”
聞竹接過餅聞了一下,看着李泊松語氣認真地說:“挺香的,應該好吃。”
李泊松挑眉看她。
他們兩個站在十字路口,下班高峰過了,路口的車寥寥幾輛。天是一瞬間黑下來的,路燈忽然亮起,灑在兩人的身上,再往上,明月高懸。
“我剛才問了兩個問題,”李泊松擡頭看了眼月亮,又看聞竹:“你隻回答了一個。”
“嗯?”聞竹想了想,說道:“不然你再問一遍?我忘了。”
李泊松看着她,眼睛裡笑意很明顯,嘴上卻故意道:“你沒聽我說話都不會愧疚麼,裝一下也行啊。”
“懶得,”聞竹努力想了下,真想不起來了:“你快說。”
“我問你做什麼去?”他側了側頭,“天都黑了。”
“去學校取物理卷子,”聞竹歎氣,“全都落在班級了。”
大概是在給五一假期和期中考試預熱,最近幾天他們每科老師都會留很多作業,聞竹的幾張物理卷子全都沒帶回家,也不知道周一老師講課的時候她聽什麼,于是在家磨蹭了一會兒,還是出來取了。
李泊松也是對她丢三落四的性格有深刻了解的人,他“嗯”了聲,又有些好奇地問:“今天周六,你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都沒發現自己卷子沒帶回家?”
這話好像就是在問她:你都不學習的嗎?
聞竹:“我不喜歡物理,不想寫……”
雖然這個時候飛絮較少,但他還是覺得周圍的環境讓人不太舒服,他彎彎眼睛:“需要我陪你去嗎?”
這話在聞竹那兒大概自動轉變成了他也想去,于是她說:“走吧。”
李泊松笑笑:“我不去也行。”
“……”聞竹能屈能伸,說:“去吧,我請你喝楊枝甘露。”
他挑眉,看着聞竹用黑色的鎖鍊在車子和樹上繞了兩圈。
“好了。”
這會兒學校裡還有高三的學生在上自習,高三樓燈火通明,襯得另外兩棟教學樓更黑更陰暗了。聞竹和李泊松走到門衛那兒,聞竹說了下他們兩個來的理由,一中安保很嚴,聞竹還帶了自己的胸卡。
“進去吧。”
她笑着道了聲謝,轉頭看李泊松,李泊松沒帶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但她忘了人家門衛大爺認識他。這樣,兩個人都順利地進了校門。
聞竹走在高二的教學樓裡,再一次感慨她還好不是自己來的。
她覺得怕黑是個很廣義的概念,她應該不算怕黑,但整棟樓從上到下都是漆黑一片,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還是有些讓人發怵的,況且學校的鬼故事那麼多,比如……
“想什麼呢。”李泊松忽然出聲,吓了她一跳。
李泊松也不想吓她,但聞竹很顯然走神了,到了三樓都不知道轉彎。聞竹緩過神來,拐進走廊,聲控燈随着動靜響了。她無意識地往李泊松身邊靠了一些。
“這也太黑了,多虧你在。”
走到班級門口,李泊松按着門把手,卻沒按開門。走廊裡的白熾燈亮着,聞竹走到後門,擡手往門框上夠了一下,沒夠着,李泊松走過去要幫她,聞竹跳了下,摸到了鑰匙。
他腳步頓住,聞竹朝他歪歪頭,李泊松無奈地笑了下,豎了個大拇指。
熟悉的鈴聲響起,緊跟着,那幾首歌又開始循環播放了,今天是那些花兒。然後高三樓從寂靜變得熱鬧起來,那邊的窗戶上人影憧憧,晃動的、打鬧着。
這會兒聞竹覺得有人氣了,也不怕什麼深夜教學樓鬼故事了,雖然這會兒根本算不上深夜。李泊松進門開燈,教室瞬間一片明亮,像裝了日光的寶盒。他就在教室門口倚着,也沒幹别的,就看聞竹翻箱倒櫃。
是真的翻箱倒櫃,“箱”是桌格,“櫃”是班級後邊她的儲物櫃,聞竹甚至在經過了李泊松同意後翻了他的桌格,一無所獲。她剛開始的時候還跟着廣播裡的歌哼,後來也不哼了。
李泊松也幫她翻了一會兒,兩人一無所獲。最後隻好在群裡發起失物招領。
路一杭:【泊松你回家找找,會不會在你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