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要是之前說，謝霄雲肯定會多想，現在他不會了，甚至已經意識到自己那時出于對葉聲的妒忌，時不時便朝她釋放出敵意有多麼的不應該：“不知當初師叔們是如何選定幾位長老的？”

“我們都是你們的師祖親自選定，令大師兄為掌門之際，我們一并繼任長老，”杜乾清拍了拍謝霄雲的肩膀道，“大師兄還未來得及定下你們這一輩的長老，便隻能由你這個掌門選定，不過無須擔心，我們都相信你的眼光。”

謝霄雲點了點頭，面向葉聲的方向道：“霄音，你願不願意承下一峰長老之位？”

突然提到自己，葉聲還懵了一下，待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搖了搖頭，随即想起謝霄雲看不見，連忙道：“我不想留在山中，我想去到紅塵中。”

“為何？”杜乾清和葉霄聲、謝霄雲齊聲問道。

“我好不容易活過來了，想去實現一下兒時的夢想，”葉聲粲然展眉笑道，“以前重病纏身什麼都做不了，現在正是可以去踐行的時候。”

“兒時的夢想？”葉霄聲抱着在她懷裡安睡的孩子輕輕掂了掂，面露疑惑問道，“兒時你都不在這裡長大，你難道要回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葉聲搖了搖頭，她不會回去的，這裡對她而言才是有歸屬感的地方，更何況夢想發乎于心，發乎于欲望，心與欲望又都發乎于她自己，她在這裡，她的夢想就在這裡：“我小時候心裡的正義感可強了，就想當一個維護公平正義的警察，溯源到這裡，應當就是當個捕快，額，我想到山下去當一個捕快。”

一番話說得幾人都愣着反應不過來，還是杜乾清先開了口：“你難道不想再修習道法了嗎？”

“師尊，修仙需得修心，無論在做什麼都是修心，在山上修和在山下修殊途同歸，況且我也不會當一輩子的捕快，世事無常，變化萬千，心緒也會變化，人這一輩子活着就是為了體驗，或許我體驗過了，發現我并不适合走這樣一條路，就可以放心地另外一條路，左右都不會荒廢時光。”

杜乾清無奈一笑，邊說話邊起了身：“你這孩子怎地如此有主意，好，你想便去做罷，師尊信你無論做什麼都是最好的。”

他起身離開，謝霄雲也随着起身要離開，葉霄聲将孩子先遞給了葉聲，送他們二人離開，杜乾清自然不需要她遠送，謝霄雲則是她方才說好要去送的，這下便虛攙着他慢慢走。

初夏的夜晚有微風輕輕吹着一點都不熱，裹攜着春去卻還未謝盡的花香，讓人如有微醺之感。

路上兩人都沉默着，直至風将遠在文曲峰的桃花吹過來，兩人都情不自禁地駐了足，一個看花，一個聞花香，一同享受着此時的靜谧。

“我恐怕沒法去魔界為你種桃花了。”謝霄雲面露尴尬道。

“不是已經種好了嗎？”葉霄聲手心運起靈力，将風裡的桃花花瓣揪了一片，放在謝霄雲的手心，“天下桃花千萬朵，你我都已見過最美的，不是嗎？”

再沒有桃花能美過文曲峰的那棵同門桃了，她也隻喜歡那一棵。

謝霄雲一怔，感受着那片桃花花瓣輕飄飄的觸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是，是已經種下了，在眼前，在掌中，在心間。”

他笑得釋然開懷，逐漸笑大了聲音，葉霄聲心有所動，和他一同笑開，将手放在小心翼翼他捧桃花花瓣的手上，和他一起握住道：“大師兄，我回魔界後，你務必要保重身體。”

“我會的，”謝霄雲握了握葉霄聲的手道，“你也是。”

“嗯，我會的。”

無情還似有情，謝霄雲了悟無情道，更愛常清山和天下蒼生，還有他的小師妹，雖然不能時時刻刻相伴相守，甚至都看不見萬千風景和她的面容，但世間萬象和她都已永存心間。

人送到了，兩人都鄭重而尊重地朝彼此行了一禮，而後葉霄聲潇灑轉了身，背手漫步回瑤光峰住處，天上高懸的明月和一路的花草樹木都看到她手心多出了一個桃花印，鮮豔若滴，經久不褪，一如她和大師兄之間的情愫，靜默着也存在着，且不會被時光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