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夫人”連忙道：“孩子你怎麼了，快讓娘親好好看看，娘——”

江雅兮的手掐緊了些，本可以一舉殺掉對方，不知為何臨了卻下不去死手，靜默片刻，她決定就陪着天魔玩一玩罷。

“兩次大亂，一次水災，你大抵已經死了吧？”江雅兮的手還掐在‘展夫人’脖頸上，沒有放開也沒有用力，“嗐，你怎麼樣與我無關，唯一有一個困擾了我許久的問題，還是想問問你，每每梅娘折磨我時，你有沒有一點心疼呢？”

“我……”對方剛開口吐出一個字，就被江雅兮掐散開來。

看着眼前的黑霧，江雅兮宛若手上有灰一般拍了拍，自顧自回答道：“沒有，一點都沒有。”

天魔一再變化無一不被江雅兮滿不在乎地毀掉，也不想想她連過去的自己都能不眨心不跳地處理了，更何況其他人，甚至就連封霄寒都不能讓她的心混亂起來。

人不可能沒有弱點，天魔知道自己中了這女子的計，拼了命也想要引她入魔，讓她嘗嘗被衆人圍攻的滋味。

江雅兮平靜地看着它，等着看它還會變成誰，她也很好奇自己心裡到底還有什麼軟肋，她退後一步，坐在虛空之中，這裡是她的識海靈台，裡面重重迷霧，叫人看不清裡面到底藏着些什麼東西。

如果是過去的她，确實容易被勾出心魔來，現在嘛她已經在身邊人的影響下完全接納了自己，她就是如今這樣，她再不會去怨恨過去的自己，再不會去糾結别人眼中她的形象。

話還是說早了一點，天魔幾乎把出現在她身邊的人都變了一番，江雅兮都無動于衷，隻在變作柳乾雨時怔愣住。

柳乾雨對她來說是什麼人？江雅兮很清楚明白——是母親，是衆多女性長輩中唯一一個真心實意待她的人。

若能在最初時候，她順利和封哥去到常清山，遇到的不是一群開了靈智卻滿身獸性的妖魔鬼怪，而是如師尊那樣的女中豪傑、君子之士，她的人生肯定會和如今大不相同。

“江雅兮，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脫胎換骨化身為妖，違逆天道，罪不容誅，”‘柳乾雨’這般說道，“今日你若自裁謝罪，我便不殺你！”

“哈？”江雅兮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來，看一雙明目笑着看着對方，“本來想借着你憑吊師尊，奈何你做戲的本事委實不到家，也對，你一個魔頭，怎麼會像我師尊那樣的大義之士？”

說着，江雅兮伸手凝出一把霧劍來，劍尖直指對方眉心：“你這髒東西，怎承得了我師尊之容，變回去，還有滾出我的識海。”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久，但是真心相待還是曲意逢迎，江雅兮十分清楚，她知道柳乾雨怎麼都不可能對她說那種讓她自認罪責自裁的話，在察覺她有化身為妖報複生身父母這個念頭的時候，柳乾雨就已經找她談過了，也坦白常清山一衆師長早就已經将她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

那正是忙于修複封魔大陣時候的事，師尊在百忙之中和她暢談了一整夜，她将内心裡糾結不定的自己攬住，讓自己靠在她的肩膀上，她說：“孩子，這一路行來你真是辛苦了，我雖覺得脫胎換骨一事确有不妥，此舉無疑是用他們之錯懲罰于你，但我也年輕過，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認準了的事，絕不輕易更改，所以日後你如果還執着于此便去做罷。”

化身為妖動的是江雅兮自己，沒有威脅到任何人，出于對此的考量之外，柳乾雨也如她所言的那樣是真心實意地心疼江雅兮，江雅兮當然也明白，她問柳乾雨道：“師尊，那屆時我變成了妖，您會不會将我逐出師門，殺了我替天行道麼？”

柳乾雨搖了搖頭道：“不，你一時是我的徒弟，此生都是……況且我從大師兄那為你讨了一卦，化妖之舉于你而言，并非完全是一件壞事，甚至能為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孩子無論你最後如何選擇，總有一條退路，所以别怕，循着你的心，去做你覺得對的事……”

常清山衆弟子都知道，封掌門的一卦需要十年壽命才能換得，柳乾雨居然用十年壽命為她求了一卦？

于是那天，是江雅兮活了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像一個孩子那樣撲到母親的懷裡痛哭流涕，她的痛苦和委屈都随着眼淚，流到了母親的心裡。

柳乾雨心疼她也真心喜愛她，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在江雅兮剛出生之際，便去到她家中，收她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