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子時已經很晚了，殘陽餘晖灑在巷道的青石闆上，靜谧而祥和，道旁花缸裡的花随風送香，幫他們一行人撫去大半的疲憊。

封霄寒和沈尋走在最前面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江雅兮和葉聲落在老婆婆和貓妖後面并肩而行，江雅兮手裡還幫葉聲拿着鞭子，因為葉聲手上的傷沒辦法把鞭子纏好挂在腰上，江雅兮便主動說幫她拿着。

走在她們背後的還是之前兩位保護她們都浮光女弟子，其中一人用胳膊肘往同伴身上拐了一拐，低聲問道：“剛剛在與貓魂相融時，你經曆了什麼？”

葉聲聽到後面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才說：“……我被人用剪刀剪去了耳朵和尾巴，疼得就差不一頭撞倒南牆不活了……不過好在我平日未松懈修煉，及時破了妖術，這才沒有繼續受罪。”

“我也差不多，我是被用刀剜下了掌心肉墊，那感覺真是痛極。”

葉聲猶豫了片刻，也看向江雅兮問道：“江姑娘你呢？”

江雅兮臉色一白，沉默半晌才開口：“我被滾水淋了半身，生生掉了層皮。”

聽到她們幾人的議論，其他幾個男女弟子也紛紛說出了自己在幻境中痛苦的經曆。

有被生拔了爪，有被喂了木炭……更有男弟子說被割了貓“鈴铛”的。

他的話音剛落，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沉默着不言語，臉露苦澀。

貓妖的一聲嗤笑打破了安靜且沉重的氛圍，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卻不是生氣，而是心甘情願承受着這一聲對人的諷刺。

葉聲背後的浮光派師姐高高舉起手，擠開同門幾步走到沈尋面前大聲道：“大師兄，我們就地做一場法事，為那些慘死的小貓超度吧？”

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大師兄，貓兒們雖微小，卻也是大千世界芸芸衆生之一，與我們并無不同，如此慘死實在叫人痛心難忍。”

功德一件的事，沒有人會推辭，不過葉聲和江雅兮都不知道該怎麼做，隻能和貓妖一起攙着老婆婆讓到一邊看着他們。

他們列陣面八方，齊吟道訣，借劍氣和符紙将渡魂之音傳至鎮子的各個角落，不多時，巷子裡就有像小精靈一樣的幽藍色的虛形小貓，從花缸裡、水溝中、亂石堆下……跑出來。

它們跑着跑着就慢慢散成星星點點，化入天地之間，其他巷子上空也有藍色星光浮動消散，像是煙花一般稍縱即逝。

這場面和影視特效也差不多了，不，比特效少了許多花裡胡哨，多了幾分溫度，讓人心裡充滿平和與安甯。

葉聲伸手捧着一粒藍色靈光，和907一起由衷地感慨：“好美啊。”

“确實很美，”江雅兮聽到她的感歎，也擡頭看着天空，往就要飄到她面前的靈光輕輕吹了一下道，“是生靈之美，亦是諸位少俠道心之美。”

老婆婆拍着貓妖扶着她的手教育道：“孩子，你定要一心向正，用你的力量鋤強扶弱，像他們一樣，保護好自己，保護你的同類。”

貓妖很想說那些貓的死正是拜人所賜，但他也明白婆婆是為了他好，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會無端欺淩弱小殘害其他生靈，因此閉口不言，漠視着一切。

死都死了，現在還做這些有什麼用！虛僞又僞善的人族，喵（哼）！

收了陣，沈尋對大家笑道：“今日此行功德圓滿，大家都回去好生休息吧。”

浮光派弟子個個都帶着笑容齊聲稱好，腳步輕快地帶着貓妖和老婆婆回客棧。

“小貓們被超度了，”江雅兮歎了一口氣道，“我卻還是心有餘悸，你們說，人之始，到底是善還是惡？”

封霄寒也經曆了受虐小貓所經曆的一切，感同身受之下，對妖的怨恨消弭了不少：“聖人言人之初，性本善，應該是善罷，畢竟無論男女老少，世間總是好人比壞人多的。”

“葉姑娘你覺得呢？”沈尋看着走在前面的師弟師妹們，隔着中間的封江二人問葉聲道，“你覺得是善還是惡？”

對于别人而言，剛剛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但于他自己，那些都真切的發生在他身上過，隻不過他到底是人，那些人欺負他，卻不敢把他像貓一樣徹底弄死。

長大後再回想起小時候這些經曆，他也曾問過那些人怎麼可以又天真又殘忍。

在水下看到那幾個小孩時，葉聲也覺得難以置信，心裡滿腔憤怒之餘，還有一種感覺是她居然弱到連三個小孩都抵抗不了，令人十分汗顔。

“是善是惡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小孩子都像白紙，”葉聲道，“無所懼怕，也無所敬畏。”

“你們想，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地上的螞蟻，你們是會想它們也是生靈，不該傷害，還是覺得這小小的東西不但會動，還會排隊一起遷移，不知道扔水裡還能不能活。”

“所以說後天教導之于人言，重之又重，特别是熊孩子。”

說着葉聲腦中靈光一閃，對走在封霄寒身側的江雅兮道：“江姑娘，師兄師姐們幫貓兒們超度，我們也為它們做些事吧？”

“樂意之至，”江雅兮一口答應下來，“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等回客棧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