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莘凝是被湛鈞堅持不懈的敲門聲叫醒的。
“我醒了……馬上就來……”
莘凝把頭埋進被子裡，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艱難地從柔軟舒适的床上爬起，莘凝打開房門，正看見湛鈞立在門前，手裡還端着一盆水。
“哈……”
一手捂着嘴打了個哈欠，莘凝迷迷糊糊地看向湛鈞。
“早安~”
一看這樣就還沒睡夠，湛鈞無奈搖頭，單手端着水盆，一手擰了濕帕子出來，舉手作勢要蓋到臉上去。
“要不要清醒一下？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涼水，提神醒腦最好用了！”
莘凝迷迷瞪瞪地點着頭，“好啊，來吧！”
說完就緊閉着眼睛，等待着即将到來的刺激。
出乎意料的是，一張柔軟的，還帶着溫暖濕氣的帕子被人十分輕柔地蓋到了她的臉上。
“嗯？”還沒清醒過來的莘凝，小小地發出了一個問号。
透過輕薄的帕子，依稀還能看出嘴唇的位置似乎是開合了一下。
眼前重新恢複光明，莘凝總算清醒過來，搖了搖頭試圖喚醒神志，莘凝自覺伸出手，就着湛鈞端着的水洗着手。
“一大早就騙我玩，鈞哥哥你現在也變壞了！”
莘凝假意控訴了一句，卻在看到湛鈞此時為了湊合她的身高，自發屈膝彎腰端着盆的樣子，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辛苦鈞哥哥了，不僅自個兒起得早，還要來叫醒我這個賴床的。”
湛鈞絲毫沒感到有什麼不自在的，态度自然的好像這就是每日必做的一件小事一樣。
“昨日玩了半晌，想必你是累壞了。本想着第二天讓你在家多歇歇的，可今日還要進宮謝恩，隻能早些把你叫起來了。”
莘凝拍了拍兩邊的臉頰肉，再次重振精神。
“沒事，昨個兒不知道也就罷了，今日是萬萬不能再失禮了。隻是謝恩罷了，想必皇後娘娘也不會多留，估計很快就能回來了。”
懷着美好的期待，莘凝收拾齊整後坐上了馬車。
再次坐在坤甯宮中，莘凝對自己新得的縣君封号還沒有太大的實感。一個虛名而已，聽着好聽些，又沒有實際的封地，最多隻是每年多得些俸銀罷了。
直到皇後讓人拿出了一張契書遞到莘凝面前，看清楚契書上的字後，莘凝表情不由失控了一瞬，眼睛都瞪圓了幾分。
“皇後娘娘，這個宅子是……”
一直以來，莘凝在宮中諸人面前表現出的都是與她年齡不相匹配的穩重有禮，如今難得露出如此孩子氣的模樣，讓皇後都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
“嗯，這宅子就是要賜給你的。本來昨日就備好了的，可惜有的人忙着出去玩了，隻能晚一天再得知這個好消息了。”
皇後明顯打趣的話讓莘凝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怪不得她如此驚訝，實在是皇後出手太大方了。
一座京城的、緊要地段的、三進大宅子熱騰騰地擺在面前，莘凝這個小财迷自然是冷靜不了。
如今的皇後娘娘在莘凝心中的地位，已經上升到比皇上還要靠前的位置了。
“皇後娘娘您真好！”
這略帶谄媚的語氣和閃閃發亮的眼睛，成功加深了皇後的笑意。
“你啊……本宮見你如此利落地交出那兩張圖，還以為你并不愛這些俗物呢。你可知道，那兩張圖你若是拿出去賣了，或是自己把東西做出來賣，隻怕得到的金銀比如今本宮賞你的要多上百倍千倍也不止啊！”
收回看向地契的目光，莘凝抿唇一笑，“金銀哪裡俗了？我本就是俗人，自然也愛這些俗物了！若隻是靠着它們得了一筆快錢，可我在京中一無人脈，二無家世，驟然暴富，隻怕會惹來不少麻煩呢！”
别的就不說了，要是讓賈家知道她發了财，憑那些人的性子，隻怕是恨不得把她敲骨吸髓了！
腹诽了賈家一句，莘凝接着道：“相比在我手裡隻能掙到有限的金銀外，我想它們在皇後娘娘您這兒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不僅僅隻是讓我一人能靠它們享用富貴，而是能讓更多的百姓得利。”
眼神恍惚了一瞬，莘凝想起初到這個世界，那段記憶猶新的慘烈回憶，聲音似乎也低落下來。
“小的時候，家鄉遭了大水，我這才到了京城。有的人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很多時候人還在喘氣，身上的衣服就被扒了下來。”
那是怎樣的場景呢？是如今的莘凝每每想起都覺得窒息的存在，哪怕是換了一個芯子，已經具備了成年人心智，面對那樣的場景，仍然覺得像是噩夢一樣。
那個時候莘凝就在想：不該是這樣的！人命不應該如蝼蟻一般，苟延殘喘，扭曲污穢，連死後都沒有一處安眠之地。活，活得麻木不仁；死，死得不得安生。
她想要什麼呢？她想要，最起碼不要有人連死人身上的衣服也要扒了去吧！
人是赤條條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沒錯，走得時候就不必如此了。
“所以啊，能于國于民出一份力，是我莫大的榮幸！”
說完話鋒一轉，莘凝雙手接過宮女手中的地契，語氣雀躍地說着：“這些東西就是意外之喜啦，還是皇後娘娘疼我。”
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皇後可算是見識了莘凝反差極大的兩面了。
“還真是孩子氣呢……”
輕輕歎息一聲，皇後嗓音極輕地說了一句：“赤子之心，難能可貴啊！”
皇後最後這話說得含糊，莘凝離得有些遠，一時也沒聽清，隻好厚着臉皮再問一遍。
“皇後娘娘？”
早看出這丫頭臉皮薄經不得誇，皇後也沒再多說什麼，反倒是駁了一句：“你剛剛有句話說錯了！”
剛忍不住真情流露了一回的莘凝一聽皇後這話還以為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了什麼，努力回憶着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麼。
瞧見那張小臉都皺巴的不成樣子了，皇後忍不住破了功。
“你剛說你在京中沒有靠山，這話便是大大的錯了！你這‘嘉善縣君’可是本宮親自拟旨冊封的，隻要你不觸犯國法，本宮便會一直是你的靠山！”
皇後能說出這些話，也是心中極為看重莘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