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他的目光,原是在那為劍陣砸下的坑洞之中,有一人将另一人緊抱懷中,以血肉之軀為障替另一人受了全部的劍氣攻擊。
黑袍染血,止不住的血順着顧淵的身子淌下,落了懷中的蕭望川滿身,将他也一并浸作為了一個血人。
蕭望川再睜眼時,所見的就是如此一幕。
輕着手腳從顧淵之桎梏中翻身滾出,他原是想先替他封穴以達到止血的效果,可實際操作下來才發現,創口太大了,僅憑點穴完全是杯水車薪。
看着他蒼白的臉色,鬼使神差地,蕭望川顫着手将兩指置于他的鼻下,不料卻是久久不能感到有前人之吐息。
聽着身後氣勢正盛的魔修的喊聲,蕭望川忽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但也僅是一瞬。
下一瞬,他便将腰帶解下,而後如法炮制逃離青雲門那日所為,将他同顧淵胸背相抵地綁在了一處。
“笑春風,劍來。”
話音落下,佩劍笑春風便再度于地上飛回了他的手中。
他抵劍于身前,彼時魔尊恰又忙于與浮漓纏鬥,暫不可脫身。怕是隻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好,此刻絕不是他該坐以待斃的時候。
“蠢貨,傻站着做什麼。”正當他全神貫注在于應敵之策時,卻是忘了被他最先救下的萬晏甯早已轉醒。腳下再有光亮閃爍,卻并非是先前那奪命的殺陣,而是。
傳送法陣!
“打老子不行,打小子還不是有手就行。”
萬晏甯抱臂,活動好了筋骨,将他從魔修包圍圈中強行拉了出來。
“娘的,這群龜孫看到姑奶奶就跟狗看到了大糞一樣。橫豎都是一死,還有口氣能動的就和我一起下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萬晏甯轉身朝城内朗聲吼了一嗓子,而後身先士卒地再度沒入了魔軍之中。
戰場瞬息萬變,能活到現在的又有幾個是膽小的?
一聲落,萬聲應。
大甯都城内尚存的修士嘶吼着叫好,各個再又抄起了手邊的本命靈器,也不顧傷勢是否好全,盡數随萬晏甯一同再度沒入戰場。
哪怕心知此去多是不再複返。
蕭望川看向這些無懼無畏的修士,心中有百感雜生。
将腰帶解下,托着顧淵的後腦,他将他再無起伏的軀體輕輕放下。
撕下一節還算幹淨的袍袖,草草擦去地上之人面上的污痕血迹,而後俯下身,在他的額間落下有珍而又重的一吻。
扯下束發的三股繩帶,任由如瀑的烏發四散。他替他梳了他最為喜歡的發式。
“等我。”他說。
蕭望川背過身去,立于高牆之上,目視正前。
他于懷中摸出八方鏡,那是他最後的底牌。而後,不帶一絲猶豫的,自城牆上頭一躍而下。
……
奔赴妖界舊址的路上。
“你隻說這八方鏡可以用于對付魔尊,卻是還沒同我講該怎麼用,我得聽聽,萬一不靠譜豈非是白跑一趟了?”
“八方鏡,可叫世間之魔顯形。心魔依附原主而生,故而隻需借此物将二者割離,即可達除魔之效。”
“唔……”蕭望川的眉毛擰作一團,将這話來回過了三遍,到底也沒弄清這八方鏡究竟是個什麼用法。
顧淵一看他這般樣子便知曉他是沒有聽懂,于是隻好耐着性子再多解釋了兩句。
“以鏡照魔,入心魔之境,尋魔之本源,毀其根基便可。”
這回蕭望川倒是聽懂了。
如果将心魔比作現代的癌症,癌細胞雖與體内的正常細胞争搶同一個人體,但到底也不能脫離原身而獨自存活。正如治療癌症的方法是消滅體内的癌細胞,治療心魔的方法便是消滅原主體内心魔的本源。
八方鏡在擔當“鏡”這一功用的同時還将擔“刀”這一功職。
使用者可借八方鏡進入原主内裡的精神世界,并在其指示下尋找到心魔之本源,最終隻捎将其損毀便是。
“真是活到老學到老。”蕭望川吐槽說,隻剛說出,他便又忍不住去打趣顧淵問道。
“顧兄,你懂得這般多,貴庚如何?但瞧着你也不像是修仙的樣子,難不成你煉的那些個所謂的長生丹真有那麼管用,你都把自己先給吃的長生不老了?”
“無聊。”顧淵沒有理他,反是加快了趕路的腳步。
“诶!我說真的,這要是真的可不得了,不對,難不成這世上還真有唐僧肉不成?這我可得和你好好探讨探讨,這可是赤裸裸的商機啊,回頭咱倆開家鋪子,你負責做,我負責賣,到時候咱倆五五分,還不是分分鐘賺的盆滿缽滿。”
“诶!诶!诶!走那麼快做甚?五五分不行,四六分也行啊!”蕭望川緊了步子在後面跟着跑道。
“三七分也行啊!”
“考慮考慮啊顧兄!”
……
“浮漓!”蕭望川吼道。
浮漓應聲而動,變作獸形,将身前與自己纏鬥的魔尊壓在身下,用巨大的獸腳封住他的行動。
魔尊心覺不妙,陷入被動後即刻将眼盍上,可浮漓如何會給他這個機會。
眼底幽蘭微光閃爍,是控物瞳術。
浮漓調轉妖力至于雙眼之上,強迫魔尊與自己對視,也正于此時,攜八方鏡自天降下的蕭望川趕至。
透過那面渾黃的銅鏡。
蕭望川看清了藏于“沈容青”軀殼之下他的本真之姿。
八方鏡運作開始,成功将他帶入了沈容青之識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