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浮漓說出口的瞬間,浮染的雙眼便蓄滿了淚水,他将弟弟抱入懷中,激動地是又親又摸的,發了好一會的癫才終于平複下來,滿眼期待地再問道:“好浮漓,好弟弟,再喚我一聲,喚我一聲‘哥哥’好不好?”
他這一說,浮漓便又是順着他多叫了兩遍,一遍說的更比一遍好,這可給浮染逗得合不攏嘴。
“真是的,教他說‘姐姐’就木得跟個呆瓜似的,一說‘哥哥’卻是學得快。兄長你說,小九這都會說話了,是不是再過段時間就能變出人形啦?”浮湘嘴上吃味,可午時初聽幼弟嚷出句“哥哥”後,哪怕明知不是在叫自己,還是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饒是再次聽到,這會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那是,我們小九冰雪聰明,自是學什麼都快。”
嬉鬧過後,蕭望川才漸漸從浮染的情緒狀态中抽身,臨走前他不忘和浮湘讨來了“翠翠”。
“啊,哦——”瞧着浮湘那一臉滑稽笑的表情,蕭望川就知曉是她會錯了意,無奈隻好解釋說:“這不是臨近大典,文書尚還處理不過來,我瞧着她手腳麻利,應是個做事的好料子。”
“别扯啦哥,我還能不知道你嗎?你那堆文書什麼時候不是丢給三哥做的,你别再溜去人間玩三哥就得哭着來謝謝你啦!”她俏皮地一吐舌頭,揮着手說,“開個玩笑嘛,知道你心氣兒高,怕是覺得全世界的姑娘都配不上你。”
“這難道不是事實嗎?”蕭望川不要臉地自信回說,至少在此事之上他和浮染達成了共識。
“說不過你,你還是快走吧!”
“對了。”蕭望川想起了浮浔的叮囑,于是也囑咐她說道;“最近虎族豹族,尤其是虎族那裡正虎視眈眈着,時值多事之秋,你出門在外可要小心點。”
“怕什麼。”浮湘無所謂地應着,但見兄長的表情有些嚴肅,到底還是将身子端正過來,重新回了一句,“知道了。”
說完後還要負氣地嘟囔着,“能有什麼事,大不了不還有哥你能來撈我嘛!”
聞言,蕭望川的臉一下軟了下來,“是要叫你們小心,不過放心,若是出了什麼事,就喊兄長的名字,兄長就是十萬火急也給你趕來。”
“嘿嘿,兄長最好啦!”浮湘笑道。
步于回程路上,顧淵倏而叫住了蕭望川。
“我想我知道這是哪了。”
蕭望川眉頭一挑,彼時的他比顧淵高了整整有一個頭,于是彎下身子,笑咪着一張臉也說道。
“我心裡也有個主意,不如我數三二一,我們一同說出來,看看是不是想到一處去了。”
“無聊。”顧淵抱臂,冷視前人。不等蕭望川數節拍便直接說了出來。
“我們應當是來到了浮染的記憶。”
“巧了。”蕭望川聞言眼角一彎,“我也是這麼想的。”
妖狐擅幻境,當日浮漓毀去浮染内丹,在釋放出其中澎湃妖力的同時,更也将他們拉入了内丹主人的記憶。妖丹是妖族畢生修行的成果,原是除儲有妖力這一功用外,同時也可存有主人生時的記憶。
既然隻是記憶,而非真的回到過去,那無論他們之後所做如何,都絕無可能更改狐族,乃至妖族的既定結局。
也就是今時今日,他們所親睹之一切,都注定會化為焦土一片。
察覺到蕭望川情緒的變化,顧淵主動将手搭在他的右肩之上以示寬慰。
“難能一見啊顧兄,你竟是會關心人了。”蕭望川笑說,隻是這句話剛一出口,顧淵便是要将手給抽回,好在前者眼疾手快地給他按住了。
“我這兒疼。”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再放會呗,放會就不疼了。”
“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他顧自解釋說,“我們老家那有一句話叫‘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世間苦難之事向來隻多不少,苦難降臨時,或許會一時心覺感傷,可感傷過後呢?不還是要收整好行囊接着出發。所以與其黯然神消,不如化悲憤為動力。”
“既然故事注定會有一個不完美的結局其過程就該被全盤否定嗎?那對這些曾活着的人來說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人生在世,最後誰又跑的開黃土一捧呢?至少我很開心,時隔千年過後,還能有幸與這些同我了無交集的人相處,我不會逃避結局,而是要讓他們在我的回憶中熠熠生輝。”
顧淵靜靜地聽他說完,後而瞧不出神色地打趣說:“你是在同我說教嗎?”
“我是在說教我自己呢。”蕭望川開始耍起賴來,“這不是說出來就會好受很多嘛。話又說回,顧兄,你當年又為何會出現在那扶傾山,總不能是我美名遠揚,你傾慕許久,于是特巧去偶遇我吧。”
顧淵不答,隻叫着那沒臉沒皮之人自己吃癟。
“啊,那看來不是。”蕭望川将話頭再又一轉,“想來定是緣分了。”
“孽緣。”
“孽緣也是緣。顧兄,這回可是你自己承認的,你同我有緣。”
猜到顧淵又要拂袖離去,于是蕭望川在一滿口舌之快後便先下腳為強地走了,隻留顧淵一人在原地不知所謂地看向他那沒個正形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