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淡月,斷雲微度。
是夜,嘬嘬悄悄咪咪地溜進後廚,睡夢中的它嗅着了一股好聞的氣味,于是便就一路仰頭,抽動着鼻子跟着摸進了後廚。它在櫃中桌下“排查”了許久,最後将罪魁禍首鎖定在了一隻白玉盤上——那上面正躺着一隻香噴噴的大雞腿。
許是知曉這麼做是不對的,嘬嘬先是左右東西地各望了望,待确保無人後再終是沉下心來,正對着那雞腿,後腿猛地向下一蹬,直沖那桌上飛去。
可它卻是撲了個空。
嘬嘬隻覺身下微涼,全然不似那雞腿的油滑之感,便就向下探去,可哪能見什麼雞腿,分明是隻餘了一個空盤。
“哪來的白毛狐狸?瞧着也不像沙狐啊。”
一雙手伸來,握住了它的尾巴根,将它倒懸着拉起。單看那手,嫩如柔荑,色似凝脂,全然一副不沾陽春水的模樣,想來這手的主人定是出于嬌生慣養的富貴人家,當然,若是上頭不沾着雞腿的肉油就好了。
嘬嘬被抓的疼了,下意識就想叫出聲來。隻是它要叫喚的勢頭剛一起來,對面那人便是趕忙放了它,還要将它的嘴給捂上。
“我的祖宗喲,你可别叫,你想吃雞腿,我分你一半還不行嗎?”
别的人話它是一概聽不懂的,可“雞腿”兩字卻叫它猜到其中意思了,嘴巴被捂着,它隻好鉚足了勁地搖身後那條蓬松的大尾巴,一邊搖一邊往上翹,跟架小型直升機似的。
那人試探性地将手緩緩放開,卻見這小狐狸果真是不再叫了,覺着有趣的同時也是如約撕下了一半的雞腿擺在它的面前。一人一狐此刻好像達成了某種不知名協議,各自不再叨擾,而是緊着時間一個勁地吃着。
雙方幾乎是同時吃完,隻剛一擡頭,便又再度對上視線,隻是相比先前,他們的臉上都沾上了滑稽的大塊油斑,于是看過之後又再忍俊不禁地錯開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是誰家的狐狸啊?竟然聽的懂人話。”那人輕笑出聲,順手用衣袖的一角一抹唇角,還十分客氣地幫嘬嘬也一并給擦了幹淨,事後也再不管那截染污的袖袍,大咧咧便是撕下順手丢了。
若是蕭望川此刻在場,定會驚奇地發現,這人竟是白日時見着的那跪于棺前堂下的女子,同時也正是那傳聞中溫雅端莊的陳夫人。她照是穿着那一身的喪服,彼時她合該是在棺前守靈的,卻不知為何出現在這後廚,還同嘬嘬一道搶起了雞腿。
這句小狐狸沒聽懂,但卻是記得被教過,拿了旁人的吃的定是要尋謝禮去還的。它摸摸身上,覺得是掏不出來什麼好玩意了,于是叼起陳夫人的衣角便是要将她往外帶。
陳夫人不明所以,隻瞧着它興緻這般高,心中也琢磨着總歸不能是害了自己,于是便也前後腳地跟了上去。
嘬嘬在園中逛了兩圈,最後将目光落在了一樹開得正豔的栀子花上。隻見它三兩下地跳上樹叢,用嘴咬斷最頂上的一段花枝,待到将雜葉清掃幹淨後才搖晃着尾巴叼到陳夫人的面前,眨巴着它那雙滴流圓的眼睛,輕輕放下。
“這是...給我的?”陳夫人小心翼翼地撚起花枝,眼底是難以掩飾的喜色。她先是嗅了嗅,再是旋了一圈看了看,越瞧越是覺着這花稱了自己的心意。
“唔。”嘬嘬激動一叫,剛一出聲才想起,先前似是答應面前之人不可再叫嚷來着,于是忙又亡羊補牢地用前掌捂上了嘴,那模樣當真逗極。
“謝謝。”陳夫人将花别在發間,揉過嘬嘬的腦袋,強忍笑意,“你的主人家是誰,若是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我想我可以帶你走一程。”
“他是我的狐狸。”
身後傳來一清亮的少年嗓音,陳夫人轉身望去,但見一白衣劍客踏月而來,那雙含笑的眉目叫人見之忘俗,饒是世界何種綽約風姿,在此人面前無一不變得黯然失色。
“怎麼一會不留意你便又是惹事去了。”說是責怪的話,語氣中卻是了無愠色。
嘬嘬一見了蕭望川便是一個猛子往他懷中撲去。
“您是......?”陳夫人晃神過後,不可置信地問道。她敢信,在這汝陽縣中她從未見過此人。
蕭望川抱拳緻禮:“在下不過一江湖遊俠,受夫人好意,今日得以在此宅中稍作歇息。小獸頑劣,深夜驚擾了夫人,我先是替它賠個不是。”
經他這麼一說,陳夫人是想起有過這麼一回事,那管事的老妪适才同她講過,不過她是左耳進右耳朵出的給應付過去了。
“原是這般,少俠多禮了,不過舉手之勞,又何足言謝。我瞧少俠這白狐頗通人性,心生歡喜還來不及呢。”
“夫人大量。”說罷,蕭望川從懷中取出一本子,是他方才從後廚的地上撿來的,想來是嘬嘬和這陳夫人鬧騰的時候落下的,于是便借此機會物歸原主,“我無意間撿到此物,可是夫人遺落的?”
他沒有翻看别人事物的習慣,撿到這本子時恰也是書背朝他,這會偶然間瞥見正封上的幾個大字,反叫是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天王老子的?他眼睛沒瞎吧?這書叫啥,青雲師弟腰細軟,蕭大仙師哪裡跑?天,要了老命了,應該不是他想的那個青雲和那個蕭仙師......吧?
不是才有鬼啊!寶貝的這修真界哪還有第二個青雲,哪還有第二個同青雲二字挂鈎的蕭仙師啊!
活久見,真是活久見,跪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短短一瞬,蕭望川卻覺得腦海中似有千軍萬馬踏過。
顯然,那陳夫人一看他那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便知道他是看到上頭的字了,頃刻間也是尴尬地無地自容,漲紅着臉将本子慌忙收下,嘴中也不知嘟囔了些什麼,聲音細若蚊蠅。
“呃......敢問...這書上面的蕭仙師,指的可是那青雲門修士蕭望川?”蕭望川硬着頭皮多問了一句,本還報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在見到陳夫人那略帶拘謹的一點頭後,他的世界觀果真還是碎了一地。
“呃...就是,那個...嗯...就是說,類似這種,我是說關于這位蕭仙師的畫本子,多嗎?”
陳夫人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于是悄摸着上下再又打量了他一遍,連帶着看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怪異起來,蕭望川知道自己是被當作了變态,隻好解釋道:“是我有一個朋友!我有一個朋友,她對這些比較感興趣,我想...咳咳,幫她問問。”
蕭望川倒也沒瞎說,萬彥甯平日最愛搜集些畫本子看,不對,照這麼說,她不會也看過......
一陣惡寒席來,真是細思極恐,粗思也極恐啊!
不料陳夫人卻是給了他一個懂的都懂的眼神,示意他再湊近些,而後從懷中再又取出幾本厚薄不一的本子,塞到了蕭望川的手中。後者隻粗粗地掃了一眼,便覺這雙眼睛還是不要也罷。
隻是草草幾本,其内容便是涉及有生*,産*,強*,甚至居然還有雙*,簡直聞所未聞,匪夷所思。主人公除了那固定的一位蕭仙師外,另外作對的也是大都為男性,什麼師兄師弟的就算了,居然還有拿他和師尊師祖湊對作三代蓋飯的,逆天,實在逆天!這已經不是驚奇了,這是獵奇!
最獵奇的還屬,這些書,居然都是手寫本......
敢情這位所謂的陳夫人就是作者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