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川是在一座不知名客棧中醒來的,睜眼看到陌生的天花闆,他的腦中略有些發蒙,回想昏迷前景,竟覺恍若隔世,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雙手欲将身體撐起,過程卻是比他想象的艱辛,不隻是手,好似全身上下都被卸盡了氣力,軟綿綿的,唯有那一顆項上人頭倒是重的不同尋常,好像隻捎一略後仰,便是能将他全身整個給帶翻。
如上反複起仰數次,最後無一不是由失敗告終,于是乎自暴自棄的蕭某人最後愉快決定跟條死鹹魚般自暴自棄地躺好,不再動彈。
此般念頭剛起,他便是覺得眼皮子也重了起來,什麼都顧不上,隻光是這般躺着呼吸便不由自主的綿長起來。
恍惚朦胧之際,他聽到了一聲若有似無的渺遠推門聲,睡夢中的蕭望川正郁悶着這究竟是否為他神志不清下的幻聽,下一刻他就感到有一人将他扶起,緊接着便有一冰涼的事物貼上了他的唇。
“張嘴。”
雖然心中警鈴大作,可聽到這命令般的語氣,蕭望川仍是下意識地照做。隻剛一張嘴,藥湯便是為前人一股腦地灌了進來。可是這藥未免也太苦了,饒是知曉這于己多半也是有益無害,可他卻蹙緊了眉,還将唇齒再度阖上,硬是讓灌進去的藥湯順着唇縫淌了下去,還将被褥給打濕了。
“喝藥。”
那人再說。可蕭望川倒是學聰明了,這會說什麼也不再張口了。
該說是腦子昏的人什麼奇奇怪怪的正經的不正經的都能想到。這時候蕭望川心中記挂的不是如今自己的境況,而是忽的想起了曾在電視裡看到過的橋段——重病的女主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為了讓女主角用藥,男主角隻好唇舌相接地将藥一口口渡進去。
許是正應了他的猜想,多次灌藥不成後,他感到那冰涼的事物被拿開,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的溫熱鼻息。
我去?不是吧不是吧?老子不是要在這鬼地方把清白失了吧?诶呦我的老天爺,老天奶,我給你磕兩個,不帶這麼玩我的啊!萬一這人青面獠牙,面目醜陋,還乘機強要了我,那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隻覺那鼻息緩緩下移,先是額頭,再是鼻尖,最後終于是停在了他的唇上。
蕭望川心中叫嚣更甚,幾乎是要掙紮着醒來之際,意料之中那纏綿悱恻的吻卻是遲遲不來,反是自下颚處傳來的一陣劇痛率先叫他再次睜開了雙眼。
一睜眼便是瞧見顧淵站在面前,手中端着隻陶瓷碗,裡頭是泛綠的藥湯,經他這麼一鬧騰分明是不剩下了多少。
這個殺千刀的居然把他的下巴給卸了!
顧淵選擇性地忽視了蕭望川那幽怨的眼神,借着他嘴巴大開的好時機,終于是把碗底最後的那些藥給成功灌了進去,真是一步到胃。可憐那蕭望川隻能是阿巴阿巴地顧自叫嚷,活脫脫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藥湯灌完後顧淵便又是“咔嚓”一聲幫他把下巴接了回來。
蕭望川一面着急慌忙地活動着下巴,一面沓着舌頭幹嘔。那真是生平罕見的苦,哪怕是當年于秋風為折騰他特地調試的苦味藥湯在此面前都是相形見绌了。
“咳咳...顧...咳咳...你給我喂了什麼...咳咳...怎麼那麼苦。”他說一句咳三句,隻覺得頭昏腦漲是好得差不多了,隻是這嗓子和肺八成是要保不住了。
“藥。”
“我知道...咳咳...我知道是藥...咳咳...我是問你是什麼...藥...”
顧淵示意他往窗前的矮桌上看去,隻見上頭零零散散地擺了好幾張黃紙,上頭還遺了些許白色的粉末,瞧着蕭望川還是那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他隻好再補了三字。
“熱病藥。”
蕭望川本還欲追問這發燒藥又怎麼會苦到如此地步,可一看那堆放着的黃紙,他忽而想到。
不會是這大哥為了藥效把那麼多藥全煮到一碗裡去了吧?!
暈了,這會他是沒血也要吐血了。
“唉......”蕭望川頗覺無奈地扶住額頭,“我怎麼忽然又覺得,前些日子就那麼死了也怪好的呢?”
顧淵收起藥碗,将其放在桌上,聞言隻淡淡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和死了也沒差。”蕭望川悶聲說道,“師門沒了,親友散了,連我這一身引以為傲的功力也沒了,我還能去哪?投靠别派嗎?那真是說笑了,而今人人自危,誰又能顧得上我這個廢人。回到梁國嗎?笑話,父離母亡,天下又有何處是我容身之所?我早已輸的一塌糊塗了。”
這還是他穿越過來後頭回發燒呢,照理說修士的體質本就硬朗,又如何會輕易受疾病纏繞,可他如今卻是切真切實地發起了高熱,似乎是要再度将那個他最不願面對的現實給擺到明面上,逼着他去折服認輸。
“我還當,當自己的主角...原來,我也不過是這鬧劇之中最為可笑的醜角啊......”
顧淵站在窗邊,并未打斷他的話,隻等蕭望川将滿腹的牢騷發完才再說道。
“五大仙門,除你之外,掌教餘二。魔門勢大,其尊上而今唯餘魔尊一人。若能降服魔尊,勝勢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