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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坐看雲起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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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容青趕到赤鬼堂已是三日後發生的事了。

這兒的狀況比他預先想的還要差些。弟子隻餘下了不到四成,饒是僥幸活下來的也多有傷殘,堂中缺了能話事的長老,于是之後所有的爛攤子便順理成章地堆到了萬彥甯一人身上。

如今就是沈容青見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地尊稱一聲萬堂主,但他深知,若有選擇的權利,她定也不願如此。

隻是他們從來都沒的選。

沈容青找到萬彥甯時,她正披麻戴孝地跪在墳前,兩眼熬得通紅,也不知多久沒合過了。

她瘦了許多,往昔的意氣風發在一夕之間被洗滌殆盡,空留一尊麻木的軀殼。

今日下雨了,不大,卻是格外的冷,寒氣像是争搶着要鑽入骨骼間的每一寸縷縫隙,而後将血肉也一并步步蠶食将盡。

針刺般的雨絲打濕了萬彥甯的衣袍,宛若一場肅穆無聲的審訊,痛斥她的半生荒蕪。

忽而,一抹陰影蓋在了她的上頭,隐約可見是一柄傘。

她沒有回首,好似自己曾見過數次的活死人。

傘柄為沈容青握在手中,他并沒有出言寬慰,隻是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關于他年少時的故事。

“祖輩三代從商,到了家母在時,已是江南一帶豪商巨賈。一日,正直芳年的阿母進京賞玩,巧與介時關南侯世子相逢,二人一見鐘情,并于來年花期定下姻親。”

“成婚之後,兩人琴瑟和鳴,是為當時坊間的一樁美談。不過一年,阿母便診出有了身孕,也便是如今的我。”

“天不作巧,也正是那時,邊關起亂,大父戰死疆場,朝中無一人堪用,無奈之下,家父隻得臨危受命,接父從軍。家母本就體弱,懷胎時又屢受驚吓,最終難産而去。”

“彼時的父親尚于沙場血戰,待他趕回時,連母親的靈柩也不曾見到,隻剩下了一塊四方的石碑,一座隆起的土堆,以及那時尚在襁褓中的我。”

“四歲之前,他再沒回過京城的府邸。在世人眼中,他是救國之于危難,值得萬世稱頌的英雄,而在我眼中,他不過隻是一個抛棄親子的父親。”

“我喜歡聽府中的奶娘講故事,她總談及我的母親最是喜歡看書,也不管看的是什麼,總能得了趣,一看就是一整個白日,不時還會癡癡地笑上兩聲。我沒有見過母親,但想她定是溫柔極了。午後我躺在庭院中,陽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我就想着,那是母親在抱着我。”

“可父親卻在那一年回來了,他變賣掉京中的祖宅,将我一并帶到邊關,也是從那時起,陪在我手中的不再是一張張紙頁,而是柄柄沉甸甸的刀劍。”

“我真是恨極了他,他既生了我,卻又不愛我,還要返回來折磨我,八歲之後,我的身上幾乎沒再有過哪怕一寸完好的皮肉。”

“他不讓我看書,每回一看到,定是要把書都收起,丢進火坑裡焚掉,再狠狠的打上我一頓,任我如何叫喚也不會停。可他越是不讓我看我就越是想看,我不想做将軍,我想考取功名,而後入朝為官,為這黎明蒼生做出貢獻。最好還要離他遠些,這樣每逢清明,我都可以和母親說,瞧,你的青兒如今多有出息。”

“我在枕後藏了本書,有時我實在是太想她了,太想她了。可是我見不到她,我也沒見過她,夜深人靜時,我隻能偷偷把那本書抱在懷中,就像母親從未遠去。”

“那日,他來了。他似乎站了很久,但最後卻也沒收去我懷裡的書,隻是替我掖好被角,悄無聲息地走了。在那之後,他終是再不阻止我讀書了。”

“尤記一日,我們吵了極大一架,我說:‘你又有什麼本事?你要是真有如此神武,當年阿母就不會死,你若當年護在她的身側,又怎會有之後的事。你是天下人的英雄,卻不是她的,是你害死了阿母,我真是恨死你了!’這般說完,我便飛也似的逃了。”

“我知曉是我失言,可我做不到轉回去說歉,那時的我隻想道,我不過傷了他一日的心,他卻是對我不聞不問,冷眼相待了多年。他不喜歡我,他也恨我,恨我帶走了阿母,我知道,我也原諒不了自己。我們是彼此最後的血親,卻也是雙方内心深處最為憎惡的仇人。”

“我走後不久,邊關再又發了戰亂。他再度臨危受命,亦如少年模樣,披盔戴甲上了戰場。”

“聽聞前線糧草告急,而朝廷的兵馬經久不至,我頭回急了。于是騎上馬,日夜兼程,終于與運糧大軍相會。我既清曉此地地形,又熟讀兵法,自然也有驚無險地領着他們抵達了軍營前。”

“太好了,我想,我多想仰着首和父親說,看啊,正是你不屑一顧的文書在這十萬火急之刻救了你。但我終是沒想到,我費勁心力運來的糧草都是潮的,黴的。”

“大梁兵敗。敵軍屠盡了城,用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後來的少年将軍頂替他作了新的英雄,而我的父親,成了國家罄竹難書的罪人。”

“我沒有死,被壓在層層疊疊的軍士屍體下,苟延殘喘。”

“人們說,屠城後的怨氣太重了,所以請來了青雲門的修士将其降除。我知道的,不過是因為生前悔恨沒能守住家國,所以哪怕死後,也不願有人踏足此地,他們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邪,但也是梁國百姓最為忠心的軍衛。”

“那日也如今日一般下着雨。我被壓着喘不過氣,耳邊盡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滴答,滴答,滴答。我一聲聲地數着。隻是出人意料的,我的身上沒有濺上一滴雨水。”

“我以為雨停了,卻不曾想過是父親死後不肯離去的執念在護着我。”

“天玑長老救了我,他說我根骨不錯,要将我帶走。我問他要了一把傘,罩在了父親上頭。我走了,他的怨氣也散了,于是陪着我的又隻剩下了一把破破爛爛的傘。那是一個父親無言的愛。”

“‘愛’字太沉,他不擅言語,卻為此付諸了自己的一生。”

“彥甯,斯人已逝,可他們的愛永不止息,這不是束縛,更不該成為困住你的枷鎖。一如終有停雨之時,人也定有前行之日。父親替我遮住了那場雨,我也該接續他的意志,為這天下更多的人遮風擋雨。”

正當此時,那雨恰又适時的停了。

線線暖陽透了出來,給底下的人個個都打上了模糊的光影。

萬彥甯覺得有些癢,擡頭看去,才發現原是有一束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自己的頭頂,順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雨停了。”沈容青在身後淡淡笑道,他将青傘收起,雨水打濕了他的半邊肩膀。

眼淚一瞬之間決堤。

萬彥甯擁住墓碑悲戚地哭了出來,

這是她與父母所做的最後告别。

七日後,青雲門與餘下二宗決意共讨魔門,集三宗之人,赴往赤鬼堂,并由赤鬼堂新任堂主,也即萬彥甯帶軍,組成先遣部隊,前往不周山山脈,着手破除岌岌可危的封魔大印。

以及......

向魔門正式宣戰。

戰火紛飛,連綿數十年,雙方皆損失慘重。

直至十年後的魔尊出世,才将戰局的指向在頃刻間拉倒。

修真界在這一刻陷入混亂與惶恐,人人自危,四大宗門宛若無頭蒼蠅,亂成一窩。凡人皆歎,這世道終歸是要再度變天了。

可也正是此時,失蹤多年的清虛仙尊再度現身人前,好似一針強心劑,深深刺入每位修士深處。

擡手風雲翻湧,劍出連山崩裂。

白衣劍客既現,邪魔萬千皆散。

隻見清虛仙尊一路勢如破竹,不日便徑直殺到魔尊跟前。

“多少年沒見了。”魔尊倚在軟轎上,打着哈切漫不經心道:“上回見時,你不過是跟在白鶴生腳後的一條狗,怎的,過了千年,連你這種下輩都堪稱一聲仙尊了嗎?”

清虛全然不顧魔尊的挑釁,雙足一頓便就騰空飛起,一霎拔高近百尺,飄飄然立于他之面前,袖袍鼓動,咧咧作響。

感受到那源于大乘期的洶湧靈力,魔尊亦不複先前迎戰的慵懶,略略直起了身闆。

他身子軟似水蛇,接連避過前人數輪劍光,後而借亂自後勾起了清虛的一縷白發,笑說:“強弩之末,靈力都枯竭成了這番模樣還要與我鬥法,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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