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又好像不是。與清虛仙尊那拒人千裡之外清冷氣不同,分明是如出一轍的扮相,前人卻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
聞聲,他回首看來,笑道:“小家夥,你認錯人了。”
原來是懷空仙尊。
蕭望川尴尬地撓頭,解釋說:“方才眼花了,乍一眼看去還當是師尊來了,不曾想竟然是師祖。”
“我與他最難相像,你卻還能将我錯認成他,是遇着什麼事了?”
“那哪能啊?記着我頭回見到師尊,他那身衣裳和師尊您當真是一模一樣!不然,您瞧我這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還能白長了不成?不過到真有些事想請教師祖。”
聽聞徒弟曾與自己扮作一般模樣,懷空仙尊的眼裡浮現一抹詫異,而後漸漸化為無盡苦澀。他無奈地歎息一聲,強撐笑意,“你先講講。”
蕭望川的表情一下肅穆起來,挺直腰闆,鄭重問道:“師祖,仙門百家曾為一己私欲,放任魔族橫行,以至釀下災禍樁件,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這些,師祖你可知曉?”
“知曉。”在來之前他就已經猜到蕭望川要問些什麼了,于是在答完之後再回道,“他亦知曉。”
“他”指清虛仙尊。
蕭望川的臉上呈出明顯的失望,他顫抖地問說:“那為何......?”
不等他說完,懷空仙尊的手就先一步覆上了他的頭,安慰道:“傻孩子,你是不是想問,既然我們知曉,又有能力去阻止這一切,卻為何視而不見,仍其發展,是嗎?”
蕭望川默了半刻,最後還是猶豫着點了點頭。
誰料懷空仙尊卻是被他這般反應逗樂了。
“你還真是把心思都寫在臉上了。我倒要反過來問你,你又為何覺得,如今你所見到的景象不是前人改變之後的結果呢?”
蕭望川啞然。他隻覺真相不公,此前卻從未思考過,這般結果不是師尊不想做,更不是他不能做,而是這已經是他們所能争取而來的最好結果。
滿懷歉意,他為自己的失言紅臉,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隻是懷空仙尊毫不在意。
“現在,所有的擔子就要落到你的頭上了。”他輕拍前人臂膀,目光柔和溫慈。
“能否......能否給晚輩一些提示,我該如何去做,或者說,我該做些什麼?”
但懷空仙尊聞言隻緩緩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蕭望川問道。
“你有自己路,與我們都不同。我知道,你并非當世之人。”懷空仙尊慢吞吞地說着,可說出的每個字都叫前人震耳欲聾。
“您......怎麼?”
"想問我為什麼知道呀?你不妨自己猜猜。"懷空仙尊壞心眼地賣了個關子,就不順着說下去,非要吊着人胃口才好。
蕭望川沉思一二,而後重重地喘下一口氣,問道:“莫非,您與師尊也是從那兒來的嗎?”言語中滿是不可置信。
本隻是句不報期望的玩笑話,卻在懷空仙尊先是點頭而後再搖頭的動作下,将他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似有什麼東西就要呼之欲出。
隻聽那人說道:“對也,亦非也,準确來說,僅我一人而已。”
“老鄉!”
老鄉遇老鄉,兩眼淚汪汪!懷空仙尊的話剛一擲地,蕭望川便激動地撲了上去。
他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太久,要不是那閃爍的記憶片段,他時常懷疑,那所謂的前世會不會隻是一場虛無缥缈的夢境。他時而清醒,又時而忘記,像是一塊面團,任人肆意拽扯。
直到今日,有一人站出,替他肯定了那些過去的存在,這飄遊無依的心才終于落到實處。誠如那句老話,彼時的蕭望川确實覺得雙眼開始發酸,發澀。
“沒大沒小的,怎的那麼大一個人了還總喜歡哭鼻子,羞的很。”懷空仙尊刮過他的鼻梁,輕笑出聲。
蕭望川這才收起自己失儀的神态,後覺有些尴尬,暗忖說自己怎這般反應大,莫不是叫師祖給看了笑話。
于是試圖挽回形象地再說:“師祖又來尋我,是有什麼要事交代嗎。比如稀世珍寶?又或者絕世武功之類的?”
“小滑頭,哪來那麼多好東西,我不過一縷殘念,待執念解散,便是到了要走的時候。我若說隻是想來見你一面,你信嗎?”
“信啊!師祖英明神武,我豈有不信之理。”蕭望川甜着嘴說。
“臭小子”隻是看來對方顯然也很吃這一套。
“好了”懷空仙尊站起身來,“此行也不過是想替我那徒兒解釋一二,勞而不怨半生,他不該受此猜忌。如今我也該走了。”
蕭望川聞言急去抓他,卻是握不到實體。
“若晚輩生惑,他日又還能見到師祖您嗎?”
“自然。”懷空仙尊坦然回道,“不過不該是現在。下回再逢時,我或将助你以薄材綿力。介時,我便也将完成這臨了的願景。”
“恕晚輩鬥膽再問一句。師祖,而今您又要去往何方?”
懷空仙尊回眸,淡然一笑,身影匿于光芒萬丈。
“我要去接一人。”
接一不歸人,回鄉。
………
不日後。
今日山門外尤為吵,又恰好趕上了長老都不在的日子,于是便輪到了沈容青出面。
“沈師兄,快來快來看!”流雲招呼他說,“門外來了個人,一身的血,問啥都不說,我瞧他拿着信物,就想着喊你來看看。”
沈容青正疑惑是誰會在這關頭尋來,可切實見到人後,他又不由得呼道。
“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