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他還是将顧淵的建議放在了心上,内裡也将深入街市的計劃給一并提上行程。
他身為凡人,卻能三份五次卷入這些紛争,實在不可小觑。
蕭望川擡頭看了看,霍,感覺隻是過了一會,怎麼就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了,真是時光不饒人啊!
天衍宗的所在離鬧市不遠,從靈石礦區所在回去必要穿越小片街市。
蕭望川有些忘了路,又不能指望顧淵開口給他引路,知曉已經有些偏了,也隻能将錯就錯的一條路走到黑。
穿過街市,他們看到了一邊稻海。
金黃燦爛,無所邊際,麥穗飽滿,正迎風鼓揚。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這個季節會有如此的稻海嗎?蕭望川疑道。
還沒等他問出口,卻見道旁路上正站着兩個蘿蔔頭修士,個子不高,正借由井水為媒,将體内靈力分出部分入這田中。
是了,籁生山早先是有說過來着,這燕城的米都是由天衍宗弟子的靈力滋養而成的,原來竟是這般嗎。
見那兩蘿蔔丁已經完事,蕭望川又端起了他那“前輩”的架子,輕咳兩聲,走到他們身邊。
“兩位小友這是在作甚?”
籁生山昨日特地吩咐過,他們自然也是認得蕭望川,大喇喇的抱拳行禮,回道:"見過前輩。我們是在給這地施肥,實不相瞞,我們燕城的田土并不肥碩,加上動不動就要鬧一出幹旱,百姓常年顆粒無收,若将靈力予這些稻谷,它們可就生的旺極了呢!"
原來如此,蕭望川還是第一次知曉這修士的靈力還有如此妙用,不過也是,他們的力量本就源于山川湖海,源于這世間一切的生命,既如此也不過是原路返還。
“可若常是如此,你們的修行定要受擾。”
“前輩說笑啦!我們本就是燕城的尋常人家的兒女,仰仗天衍宗願意收留我們,給一口飯吃,才有了如今的我們。人總不能忘了本吧!晚輩資質愚鈍,今生難報宗門教誨之恩,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忘了這人間父母家親的生養之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蕭望川聽後隻覺内心暢通無比,伸手摸了摸那兩個蘿蔔丁的頭,而後也有樣學樣的将自己的靈力注入一把麥穗之中,隻是他沒控好力道,使的過了頭,那麥穗膨脹些許後便又迅速枯死了。
"這原還是個精巧活?"在後輩面前失了面,蕭望川臉上作燒,不好意思的說着。
“前輩有心啦!不過今日天色已晚,若是不介意,前輩可願與我二人結伴同行?”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蕭望川矜持地笑笑,擺了個“請”的手勢,做完還不忘回頭看一眼顧淵,比口型說:瞧,跟着我,準能回去的。
顧淵側過身,在無人在意的視角中,嘴角抑不住地彎起,但隻有一瞬,待到下一瞬再看去,他俨然又變回了那一張撲克臉。
天衍宗的白米是一絕,可這稻谷分明也不賴,晚風拂過,攜來稻香幾許,滿載豐收之喜。
蕭望川醉心于此。
唉,如何彎彎繞繞,不過萬事無常,隻求一心安甯,順遂無恙。
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并非前塵,也非舊國,隻是單純的想家了。
想着會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白飯,一條黃狗,會有一段驕陽,或許還會有一位妻子,又或許不會。
若是上輩子的自己沒有受那一陣雷劈,這會不會就是他一生的終結?
他想不會。
為什麼?
他也說不好,隻是覺得不會。
他不信命,卻又覺得有些事就該是注定。
“顧兄?”他突然靠到顧淵身邊,問道:“顧兄,你在當國師之前都做些什麼?是不是也像這般種種地,養養花?”
“無聊。”
“噗”蕭望川又笑了起來:"騙你的,我隻是突然覺得......"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以至于顧淵都沒能聽清他最後講了些什麼,不過這次,他倒是主動把耳朵湊了上去。
針對他這一舉動,蕭望川真是有些受寵若驚了,于是把卡在嗓間的“好話不說二遍”給換了一句,難得正經的說了一句。
“活着真好。”
我隻是突然覺得活着真好。
栖于春山,漫于曠野,
我還有雲蒸霞蔚的前程似錦
我的生命還能再有一萬次的春和景明,
一瞬間,
隻是這一瞬間,
我覺得,
活着真好。
“嗯。”顧淵制不住地回道。
“诶?顧兄,這可是你今日第二次理我了!”一語未畢,蕭望川又開始笑起來,模樣燦爛的過分。
他好似全然忘了前頭那倆帶路的小蘿蔔丁,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在這一片笑笑鬧鬧中,他們終是回到了天衍宗。
自然,借口脫逃的蕭望川最後還是挨了沈容青的一頓批,不是他向來是左耳進右耳朵出的,一頓說教完又跟個沒事人似的灑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