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蕭道友真是生了一副好鼻子!”
隻見是籁生山從門後探出頭來,他的懷中抱一木桶,裡頭盛着滿滿當當正冒着熱氣的白米飯,粒粒顆大飽滿,上頭還放着好幾隻白瓷碗,裝着些臘魚臘腸的吃食。
“這是......”
蕭望川咽了口唾沫,眼中星光閃爍,卻還是有些故作矜持的明知故問了一句。
“飯呀!我們這天衍宗最是招牌這白飯,四位小友遠道而來,我們又怎能忘卻這最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籁生山這般說着,随即就“咚”的一聲把飯桶放在了屋内的桌上,熟門熟路地從中取出了五對碗筷,把每一碗都給壓嚴實了,而後自個兒先端起一碗大快朵頤了起來,吃的那叫一個噴香。
在場的除了正在進食的籁生山,還有根本沒有在意這邊的顧淵,剩下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這一幕。
許是覺察出了這氣氛的微妙,籁生山終于是從飯海中擡起頭來,疑惑地看着無動于衷的幾人,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待到将口腔内的米飯吞咽完畢,才出聲問道:“四位小友,是不喜如此嗎?”
倒也不是,隻是不曾設想過,這天衍宗的門風竟是如此......奔放?
“非是不喜,謝過籁道友好意,隻是我們三人已然辟谷,若是貪圖口腹之欲,怕是有誤道心與修行。”沈容青又搬出了他老一套的說辭。
誰知籁生山卻是頗為得意的挺了挺胸膛,可惜他高估了自己那身千瘡百孔的衣裳的承受力,隻聽得先後兩聲“撕拉”,他腋窩之下的兩塊補丁登時裂開了兩道口子。
他有些尴尬地撓頭笑笑,嘴上卻也不忘好言好語地解釋說:“怪我,也沒事先給講清楚,這米都是我宗弟子日夜不息的用自己的靈力養護出來的,凡人食之可強健體魄,修士食之亦有延經拓脈之效。我原想着過了一夜,三位道友就是辟谷,可到底應是還有一人也需這一頓的。”
說着,籁生山就是朝着角落裡正在閉目養神的顧淵一揚首,而後沖蕭望川一個勁兒地使眼色,那略帶責怪的目光分明是在說:怎的都過去那麼久了還沒哄好,真不是個男人啊!
天降黑鍋的蕭望川:“......”我謝謝你啊!
想着是要說清誤會,可籁生山的話卻也點醒了他,嘿!怎就忘了這一茬,他吃飯隻是因着饞,可顧淵倒是個實打實的凡人,是凡人總歸是逃不過吃喝拉撒四字的。
好吧,籁生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送上來的台階,不要白不要。
就這樣安慰自己,蕭望川還是端起了一碗被壓成一團球狀的米飯,又在上頭澆了一勺熱湯,再擺些魚肉白菜,用筷子左一下右一下的鼓搗成一朵花樣,才順拐着朝着顧淵走去。
他瞧着顧淵的側臉,心中默數了三個數,最後才幹巴地把飯遞到那人的跟前,先是欲蓋彌彰的咳了兩聲,而後說道:“給。”
坐在桌邊的萬彥甯一臉奸笑地吹了聲流氓哨,實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吵死啦!”這回輪到蕭望川急眼了,他猛一回身,拂袖間,惱羞成怒地甩出一道隔絕視線的結界屏障。做完這一切的他忽而又覺得有些後悔,自己怎的反應這般大,跟個神經病似的。
顧淵還是沒有看他,這叫本就尴尬的蕭望川更是無地自容,都說隻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道理是知道的,但是要做起來是真他娘的難啊!
見顧淵沒有反應,蕭望川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丢臉也不差這一回的,大不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他還能拿他怎麼樣不成?江湖如此遼闊,餘生也打不準能不能還有機會再見。
是了,那話怎麼說來着?對!人生沒有那麼多觀衆,幹就完了!
他蹲下身,擡頭仰視顧淵,再次開口說道:“我不喜歡你,也不可能喜歡你,方才不過是我一時口快,誤會一場罷了。我在這裡給你賠罪,但很抱歉,我暫時還不能放你走,你要怨就怨我吧,但别作踐你自己,身子是你自己的,難不難受隻有你自己知道,吃些吧。”
顧淵一刻不動,蕭望川就陪着他耗着,目光灼烈的好似要将他燙出一個洞來。
如此僵持良久,最終還是以顧淵的率先作答告終。
他輕笑一聲:“林子涵?”
蕭望川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一茬,面上卻也不帶多少波瀾,隻是眼角一彎,笑得燦爛:“嗯,算我的錯,我胡謅的。”
宮牆之下的匆匆一别還未認出,可再過了這麼一晚,要事還沒認出這眼前之人就是曾在扶傾山之戰中幫過自己的黑袍來使那可就過分了。
蕭望川還當他早就忘了,這時再聽他說起卻又沒了意料之中被抓包的慌亂,還有了閑情逸緻再做上一次自我介紹。
“小道姓蕭,名樂安,字望川,師承青雲門掌教清虛仙尊,先前對公子多有隐瞞,見諒。”
他再把碗遞到顧淵眼前,這會還用碗沿觸了觸他的臉,笑道:“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呗。”
坳不過他,顧淵歎息一口,無奈之下隻好接了過來,卻也不動,隻說道:“多管閑事,我無須進食。”
進了蕭望川的耳朵便是自動濾去了後半句,于是回說:“我瞧着你可就吃這一套。”
顧淵一下怔住,不知從何作答,也就這麼一會功夫,眼前竟是突然飛來一團白球。
他将雙手高舉,免得這飛來之物撞壞了手中的碗筷,再低頭時隻覺得腿間溫熱,一看,原來是一隻小白狐狸。
嘬嘬縮成一坨,喉間發出不滿的唔聲,蕭望川還當它是待的悶了,又自個兒跑出來透氣,正要出聲呵斥,卻聽得它的腹部傳出一聲震天動地的響聲。
好家夥,原來是餓了。
蕭望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它,是他記性差了,兒子還沒來得及吃上口熱乎的早飯呢!
也許是知曉顧淵才是有着吃食的那個,出來後的嘬嘬完全沒給蕭望川分去一個眼神,而是一個勁兒在顧淵身上嗅嗅舔舔,是打了主意要讨好他,蕭望川毫不懷疑,要是再餓上它兩天,顧淵就是幹抱着碗白飯都能給它拐走。
顧淵隻是有些楞,倒也不是誠心要與這小白狐狸一般計較,在知曉嘬嘬的目的後,他又把手放了回去,就這麼由着嘬嘬去吃。
“叫你看笑話了,顧兄。”
“你叫我什麼?”
“顧兄啊!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以後你我就以兄弟相稱,你姓顧,我自然是要叫你一聲顧兄。”蕭望川狐疑地看着顧淵,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叫了,怎的這會就上綱上線起來了。
“如此......”顧淵沉思片刻,就在蕭望川以為又要再無下文時,他卻倏而冷笑一聲,又補了一句“蕭弟”。
蕭望川:“......”先前怎麼沒發現這死啞巴這麼會噎人呢?
算了算了,和氣生财,這裡說通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大事”。
他解開結界,卻發現籁生山早就走了,連帶着桌上的那一大桶米飯菜肴都不見了。
“喲!小夫夫和好了?”萬彥甯一面剔牙,一面不懷好意的看向他們二人,也不知腦子裡都是些什麼,還不忘嫌棄地瞟一眼蕭望川,說道:“怎麼那麼快?你是不是不行?”
蕭望川在原地宕機了許久才終于跟上了她的腦回路,控制不止地連翻三個白眼,說道:“我真是對你沒話講。話說......飯呢?我那麼大一桶飯呢?萬眠宵你是屬豬的嗎?一桶飯全給你吃了?!村口的豬都沒你能吃!”
得知事情走向不似自己預期那般,萬彥甯頓覺無趣,懶懶地回說:“唉......看來還是我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還有,别什麼屎盆子都往我的頭上扣,那一桶的飯,幾乎全給籁生山一人給吃了,不行你問容青。”
蕭望川不信邪的看向沈容青,卻見他點點頭,抛出了一個他難以置信的事實。
“确實是籁道友,他一人便将一桶白飯盡數吞進。飯量之大,真可謂......今生罕見。”
蕭望川:“......”這已經是他今天數不清第幾次無語了。
也沒人告訴他天衍宗除了盛産農民伯伯還盛産飯桶啊!當然,是字面意義上的。
“如今各派掌教齊聚青雲門,共議降魔大事,天衍宗坐鎮的隻餘一位長老,适才籁道友像我們透露說,不稍三日,便會得有一個結果了。”沈容青說道。
“這麼快?他們當真有如此雷霆手段?”蕭望川原計這事沒個一年半載指定是下不來,他本就沒想着此行能得到些什麼,不過是覺着這天衍宗尚有些疑雲在頭,不乘機探上一番着實可惜。
沈容青搖頭,回着:“并非是有如何手段,而是平兒姑娘......她心存死志,自斷經脈,天衍宗的藥修看後斷說多也不過隻有三日可活了。”
竟然是這樣嗎。
蕭望川想着,說:“既然如此,那也沒有辦法了,洗洗睡吧,過兩日我們就回青雲門。”
這打退堂鼓的模樣可與沈容青認識中蕭望川的樣子大相徑庭,但見他一副萬事了然,無所在意的形式,又不好意思再說上兩句。
倒底是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
他搖搖頭,暗忖着自己的多事。
可如此疑點重重,卻照舊是叫人安生不下,總歸是得找個由頭再溜進去看那平兒姑娘一面。
沈容青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