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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杯光劍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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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轱辘咕噜地轉着,古時沒有水泥瀝青,路段不平,馬車行之于上總免不了一陣颠簸,好在進城時走的是官道,不至于叫人忍受不得。

今年的災荒似乎格外嚴重,災民流離失所,尚有氣力的就落草為寇,靠着搶盜謀生,婦女孩童做不得強盜的營生,隻好徒步走到京城,奢望朝廷下放災糧。殊不知官倉早就空了,裡頭的米面進了官員們的私倉,把他們養得個個膀大腰圓,進了口的肉叫他們吐出來分給旁的人一口?天下何曾有過如此好事。

亂世裡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為娘的若是運氣好,還能将兒女賣給人牙子,換上一兩個銅子,再苟延殘喘兩日,心裡還能安慰着給孩子找了個好人家,運氣若是差上些,一覺睡醒發現身邊的孩子沒了影,那準是連骨頭都進了不知何人的肚裡了。

馬車的邊窗中伸出一隻手,裡頭捏着張粗餅。照理說災民是上不了官道的,但他們實在是太餓了,左右都難逃一死,與其生生餓死,還不如被侍衛一刀刺死來的痛快。

車後跟着的孩子也沒想到那馬車的主人非但不趕他走,還拿了張餅出來,他瘦成個骷髅骨架,全身上下就剩了最後的一口氣吊着,因着饑餓,眼裡泛出綠光。

那手的主人又把頭探出來,他瞧準了孩子的位置,趁着旁人沒發現,把餅擲給了他,不偏不倚,恰好落入了那孩子的懷裡。

孩子餓極了,抓起就往嘴裡猛塞幾口,又怕被人搶去,趕忙把剩下的半塊餅塞進自己那身破敗不堪的爛衣裳裡,最後意猶未盡的舔去指上的餅渣。

那馬車的主人正是蕭沈二人。

蕭望川伏在邊窗上,凝視着手心沾上的餅油。前世的他是從孤兒院裡長大的,小時候的他患有癡傻之症,院裡頭的人都當他好不了,便格外地苛待他。

他挨過餓,受過寒,遭過罵,經過打,正因自己受過苦,故而更見不得别人的苦。

苦難不應被拿去比較,但可以感同身受。

“這是最後一張餅了。”蕭望川用小洗滌術清理幹淨手上的油漬。餅是沈容青事先備好的,但他顯然低估了災民的數量,這會還沒進城就已經分的一點不剩了。

“往年……也有這麼多災民嗎?”蕭望川在入仙門前也曾是皇子,這具身體裡流着的是梁朝皇室的血脈,災民也是民,他們是梁國的百姓,當然也是他的百姓。

沈容青搖頭。

“聽聞邊關戰事吃緊,京城的餘糧都拿去養兵了,誰能料到自來富足的江南竟是最初起了災荒的。”

蕭望川不通政事,沈容青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江南起災,大批官員貪污落馬,誰是最後的受利者,誰又因此損失慘重,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之多,他們又如何能理清。

蕭望川放下帷幔,把手伸了回來,白狐正趴在他的腿邊,還當他是要來喂自己,半睡半醒間張開嘴,又發出一陣呼噜聲。

“忘了給你留點了。”蕭望川順着它的毛撸了一把,好在它也不是真的餓了,見着沒有果子進嘴裡,又趴了回去,縮成一團,睡得香甜。

小白狐跟了狐妖那麼久,少說也該有千年道行,可它非但沒有一點修為,甚至都未曾辟谷,抛開那雙和妖狐一脈相生的湖藍色眼眸,他就是一隻普通的白狐。

既然跟了人,那怎麼着也該有個名字,可山神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總不可能再想辦法從一隻死狐口裡問出個名字來。沈容青本想翻些典籍,取個寓意好的大名,誰料他剛看完一本詩集,出門就碰上……

“嘬嘬嘬嘬—”蕭望川正大咧咧地蹲在地上,兩腳趴開,手心裡捧着一把莓果,朝那狐狸勾手。

小白狐本還在轉着圈咬自己的尾巴,一聽見叫喚聲立馬就撒開腿跑了過去,吭哧吭哧地埋頭吃起了果子。

沈容青看不下去,把書卷成了棍狀,梆地就給蕭望川的腦殼來了一下。

“它是靈狐,又不是犬狗,怎能如此待它?”

“哎呀衆生平等,衆生平等嘛,再說我又沒唬它,我叫它名字呢。”

“……?”

“哝,就叫‘嘬嘬’,俗話說的好,賤名好養活嘛。”莓果吃完了,嘬嘬又去舔他的掌心。

“好乖好乖。”蕭望川把白狐舉高抱了起來,“不愧是我的兒子,就是聰明。”

“……”話雖如此,但賤名也不能這麼賤啊!

沈容青不死心,先後換了好幾個名字去叫小白狐,可除了“嘬嘬”外,它都一概沒有反應。

于是熬了好幾個通宵就為了取名的沈大仙師終于在最後一次取名失敗後仰頭吐出口血來,選擇認命。

都說一方風水養一方人,這主人的性子到底也是會傳給靈獸的。

于是小白狐就有了自己的名字——嘬嘬。

車轱辘繼續轉着,轉眼就又開出幾裡,揚起塵土一陣。官道兩側仍能偶見有遊蕩的災民,但卻再也瞧不見先前那位拿到餅的孩子了。

還有半塊餅,他是會趁着深夜,尋個無人的角落偷偷啃食,還是會回去找他那幸許還有一息尚存的母親,抑或許在這世上,他已無其他親眷,孑然一身一人,在短暫的果腹後,再次無助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值得嗎?”蕭望川突然發問,不複往常的嬉笑,擺出了難得一見的正經。

“你幫了他們這一次,不要說回報了,但說之後,你幫的了一次卻幫不了第二次,即使第二天的他們仍難逃一死,就算是這樣,今天所做的這一切,又有幾人會記得,值得嗎?”為了他們這種人。

他不但想給他們求一個答案,還想為自己求一個。

“值得。”沈容青發現了他神情上的異樣,隻當他是初回下山,此前沒有見過這般景像,被吓着了,輕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這世間之事,若是人人都隻圖求個回報,那便是人不成人,獸不作獸,仙不當仙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度身事外隔岸觀火看似是明哲保身之舉,可生于世間誰又能言明自己又不是那為表象所迷的當事者呢?行善非是應做,而該是想做,我所行之事從來隻因我想做,如此又談何值得與否,于我而言,萬般皆值得。”

蕭望川不由得笑出聲來。

“大善人,你願意這麼想,旁的人可要覺得你蠢了。”

“德不足者多欲,道不多者多術,精不多者多淫,氣不足者多食。謂旁之蠢者多愚。”

說我蠢的人往往更是愚蠢。

“好!”蕭望川爽朗起來,對沈容青比了個大拇指,“年長幾歲就是不一樣。”

沈容青白了他一眼,“與其歸結于年長,倒不如趁閑暇時多讀些書,你上次閉關前講學堂的功課還沒做完,長老一直都記着。”

“……”得,自己好歹也算個百歲“老人”,竟然還要被催着交作業,這修仙界還有沒有天理了。

“不過,按照凡間的規矩,你還得叫我一聲舅舅。”沈容青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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