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明亦震驚地問:“祭祀匕首?給葉何?為什麼?”
晉若木攤手:“我也不知道。”
晉扶桑卻緘口不言,目光平靜地與韓明亦對視。
“這也不能說?”韓明亦蹙眉反問。
晉扶桑仍沒說話。晉若木微歎口氣,拍拍韓明亦的肩膀:“既然我哥要給,說明葉何需要。匕首嘛,左不過就是護身、防衛之類的功能。你也别多想了。”
“可這是你煉的法器,跟别的匕首又不一樣!”韓明亦語氣似乎染上了些激動。
葉何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心中微緊,收起匕首,拉了拉韓明亦的胳膊。
晉若木:“是我煉的不假,可這匕首本身隻是用來祭祀的,最多是對異怪有更強的攻擊效果,除了防身之外也沒别的功能了。”
韓明亦卻好像聽不進去若木的話一般。他低下頭,握了握葉何拉住自己胳膊的手,讓他松開。接着,韓明亦目光言辭與懇切并然,鄭重地看向晉扶桑,擡手行了一禮:“扶桑,求你指點一句吧。哪怕給個謎語讓我猜也好啊。”
晉若木蹙眉:“韓明亦,你就别為難我哥了。他都明确表示過不能說了,你怎麼還問?”
韓明亦恍若未聞,擡手行禮的動作沒有分毫改變。
晉若木神色怫然。四人之間的氛圍一時變得有些緊張。
晉扶桑沉默了多久,韓明亦的雙臂就擡了多久。
半晌,扶桑終于開口,說了三個字:“局中人。”
言畢,他向韓明亦起手行禮,直到聽到他回答的韓明亦将雙臂放下,晉扶桑才停止行禮,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晉若木怔了片刻,深深地看了眼葉何,又瞪了眼韓明亦之後,轉身跟上扶桑,離開了别院。
講經堂外一時隻剩下了葉何與韓明亦兩人。葉何看見韓明亦臉上莫測的表情,又在心中歎了口氣。
兩人回到了三樓住處。韓明亦一進屋就躺到床上,望着天花闆不發一語。葉何坐到自己的床邊,将藏在衣服裡的《奇門》塞進登山包夾層,拉上拉鍊,同時裝作翻找東西的模樣,從背包中拿出平闆電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韓明亦無言地思考,葉何沉默地看平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何聽見韓明亦的一聲長歎。他心中微動,側頭看去,輕輕叫了一聲:“亦哥。”
“嗯。”韓明亦長呼一口氣,臉色似乎已經恢複到了平常模樣。他坐起身,打直脊背,拍了拍腦門,“唉,我剛才對若木的态度太差了,等會兒得去道個歉。”
葉何觀察着韓明亦,确定他神色如常、像是想通了之後,松了口氣,道:“好,我陪你去。”
“葉何,你在興遠大樓的事情之前,真的沒有遇到過‘異’嗎?”韓明亦突然看向他,問。
葉何搖頭,“沒有。”
他并沒說謊,在今年七月底之前,他連“異”為何物都不知道,生活中也從沒遇到過什麼靈異現象。
“好,我知道了。”
韓明亦倒了回去,他又雙手枕着後腦,直接躺在了床上。
葉何想了想,問:“亦哥,你是在想扶桑說的‘局中人’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是啊。我在想你入的是什麼局,又是什麼時候入的局。”韓明亦語氣坦然,忽地側過頭,沖他笑了一下,問,“葉何,你自己知道嗎?”
葉何看見熟悉的笑容,晃了一下神,随後搖搖頭。
韓明亦:“我猜也是。”
葉何調整語氣,疑問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扶桑是怎麼算出來的?”
“你自己不知道,不代表事情沒發生。”韓明亦望着天花闆,解釋道,“扶桑蔔能通天。無論什麼事情,他都能算出來。”
“他真的這麼厲害?”
“是啊,他三歲能蔔,五歲能占。從小到大,凡他占蔔的結果,從沒出過錯。因此,不光女幾山派的前輩們拿他當寶,連我父親還有莊伯伯,也就是曉夢的父親,都說這孩子有通天之能,不得了。”韓明亦枕着手臂回憶道,“我記得以前聽晉伯說過,扶桑出生之前就有不凡之象。他的母親臨産前夢見了一座山谷,夢見了沐浴在日晖裡的一棵神樹,睡醒就生下了他。說不定他是什麼神樹轉世呢。”
葉何越聽越吃驚:“這也太……”
“太玄幻了是吧?确實,就連身為破異者的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何況你。”韓明亦笑了笑,“但扶桑他本人對此倒沒什麼特别的表示,從沒仗着自己天分高就瞧不起人什麼的,從小到大都端方有禮、清介持重,跟莊曉夢那樣的家夥有雲泥之别。”
“噗。”
“沒事,曉夢不會占蔔,說他壞話他也不知道。”
葉何掩嘴笑了,無聲地搖搖頭。
韓明亦感歎一聲,“不過我最佩服扶桑的一點,不是他占蔔的能力有多強,而是他這個人——真的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葉何思忖片刻,道:“我記得六十四卦裡剛好有一個《晉》卦,象辭是……”
“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德。”韓明亦道,“很貼切,不過我覺得還是《雷風恒》的象辭更适合他。”
“是什麼?”
“君子以立不易方。”
自昭明德,立不易方。韓明亦對晉扶桑的評價可見一斑。
葉何思考片刻,笃定道:“扶桑能蔔‘異’。”
“對。”韓明亦并不意外葉何能猜到這一點。
“他不會被‘異’鎖定甚至攻擊嗎?”
韓明亦搖頭:“不會,這就是他最厲害的地方。”
“明白了。所以你才會帶我來找他。”
“嗯。不過就算是扶桑,也必須遵守‘渎則不告’的規定,沒辦法把蔔筮的結果原原本本地告訴其他人。他蔔算出的結果越重大重要,将結果說出去越容易對外界産生不可磨滅的影響,他就越是要遵守這一點。否則,他會受到比我們嚴厲十倍百倍的天罰。這是他蔔筮通天的能力所帶來的代價。”
葉何一驚,既而明了:“難怪你追問扶桑,若木會那麼生氣。”
“是啊,所以我得去跟他們道歉——”
韓明亦坐起身,扭動了一下脖頸,跳下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