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泳坐在禁閉室靠門的牆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從鎖孔往外看情況。在他第三次查看外界情況時，視野裡終于沒有那隻豺狼怪物的身影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張泳還是從曹文林手中要來鑰匙，将門打開一條縫，再次确認：心理咨詢室一片狼藉、空空蕩蕩，确實沒有怪物留守。

他将情況告訴了三名同伴。

曹文林舒了口氣，推推眼鏡：“太好了，我終于可以去找小徐他們了。”

陳星瀚叫住他：“哎文林，你打算一個人去嗎？現在？”

“現在别出去。”高覓音阻止道，“等下一個課間快到的時候，也就是第五堂課快結束的時候，再出去。”

曹文林點點頭。陳星瀚拍他肩膀：“我跟你一塊兒去。中午他們都要回宿舍，你一個人來不及找完他們三個。”

“可你的手……”

“沒事，不影響走路。看見怪物我跑就行了。”陳星瀚道，“哎對了，你們倆什麼打算？”他看向張泳和高覓音。

“我們得把葉何找到。”張泳說。

曹文林：“那你們還回禁閉室嗎？”

“不一定，我們還有别的地兒可以躲。喏，鑰匙還你。”張泳将鑰匙串還給了曹文林，“這上面的另一把鑰匙，我猜是開心理咨詢室的。”

曹文林接過，點頭：“嗯，不過現在外面的門壞了，也沒用了。”

四人等到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從禁閉室魚貫而出。他們都要去高三樓找各自的同伴。

張泳打頭陣，走在最前面。他手裡攥着從雜物間薅的拖把棍，小心地推開心理咨詢室搖搖欲墜的門，探頭往外面的走廊兩側看，确定沒有危險後，才出去。

走出門後，他的目光掃到樓下操場，蓦地一凝。

……

葉何在被沈進陰了一手那刻，大腦是一片空白的。他确實沒想到，有人能這麼果斷地反手就出賣上一秒搭救自己的人。他以為，沈進就算要搞什麼幺蛾子，也得等到眼前的大麻煩被解決之後。

事實證明，不要對人性抱有期待，尤其在對象已經展露過惡劣的品德之後。

八眼蜘蛛已經恢複行動。它擡起正前方兩條生有倒刺的長足，下一秒就能紮在朝它栽去的葉何身上。

蛛腿上的黑色絨毛近在咫尺，葉何目光一凜，非但沒有嘗試防禦或躲避，反而朝左前方筆直地伸出了左臂。

在徹底栽倒、被蛛足刺中之前，葉何成功地抓住了八眼蛛左前方沒有擡起的一條腿。他左手拉緊，同時兩腿猛地一蹬，直接将自己蹬入了蜘蛛的身體之下，接着又以左手抓住的蜘蛛腿為支點一旋，堪堪扭身躲過了刺下的兩條前腿。

八眼蜘蛛憤怒地發出人類似的低吼，被葉何抓住的腿猛地擡起，就要往他身上紮去。盡管葉何松手及時，但這一下，也讓他的左手被蛛腿上的倒刺刮得血肉淋漓。

左手劇痛，失去支點，避無可避。葉何仰躺在地，眼見鋒利的蛛腿猛地下刺，神色未變地再度擡起左臂，屈肘擋在心口處。

下一刻，朝前胸刺下的蛛腿刺中了葉何的左臂。疼痛瞬間達到極緻，葉何甚至感覺到骨頭被刺裂、骨渣在肌肉中飛濺的過程。

好在他對這般的疼痛早有預料，小臂被刺得血肉模糊的同時，他咬牙舉起右臂，手中短棍狠狠地擊打在刺穿手臂的那條腿的眼睛上。

八眼蜘蛛頓時發出痛苦的尖嘯：“嘶——！”

它拔出左前腿，身形顫抖着往後退了幾步。它被短棍擊中的腿上那隻眼睛已然閉上。如果仔細地看去，能發現眼角溢出的紅色像素塊。

葉何起身，左臂無力地下垂，汩汩的血流從傷口流出，和着掌心流出的血一起滴落在地，在褐色的地面暈出一片鮮紅。

八眼蜘蛛沒有給他多少喘息的時間，白色的蛛絲從它頭部的鉗口吐出。葉何當即往側邊翻滾躲避。然而那隻是蜘蛛的佯攻，它猛地朝翻滾完畢還未站起的葉何沖去，正前方兩條腿宛如螃蟹鉗般朝他腦袋猛地一夾。

如果被夾中，一定會沒命。葉何深知這一點，深知自己已經陷入絕境，但他眸中仍不顯慌亂，相反的，他眼底那股平日常見的穩重冷靜在此刻蓦地沉澱為一種愈加深重的、深不見底的肅穆冷然。

此時如果韓明亦在的話，會從葉何古井似的雙眸中讀出微妙的戾氣，和某種既陌生又熟悉的難言氣息。

明黃色一閃而過，緊接着是棕色的影子。

很難想象，幾近廢掉的左手居然能和右手同時行動。左手擲出兜中的鑰匙串，右手揮舞短棍。二者的目的都不是攻擊，而是吸引八眼蜘蛛的注意力。哪怕一絲一毫，隻要能讓它的動作停滞一瞬，就算成功。

葉何如願以償地達到了目的。投擲物和木頭短棍讓蜘蛛的動作産生了片刻的減緩，令他逃開了緻命的夾擊，後退半步站起了身體。

八眼蛛一擊不成，再次朝葉何吐出蛛絲。但它故技重施的這招葉何已經見過一次，他早有預判地脫掉右手那側的校服，左臂在身前旋轉揮舞，用藍白校服擋住了蛛絲。

校服沒有破洞，看來它的蛛絲不具備腐蝕性。好事。

但葉何同時也感覺到，受傷的左手左臂正在逐漸失去知覺。蛛腿上的刺有毒。壞事。

——赢不了。

葉何冷靜地做下判斷。

這隻八眼蜘蛛比教室裡的腦花、脹肚怪物厲害許多，不是手無寸鐵的他能戰勝的。

要麼死，要麼逃。

手中的木頭短棍已經出現了腐蝕的迹象，最多再用一次就會斷掉。要是有把趁手的刀就好了，瑞士軍刀，哪怕水果刀也行——大腦計算着成功率較高的逃生方案時，蓦地冒出這個不着邊際的想法。